夜游 (2-1)

祁祯领着亦晴朝着沉香阁的方向前行。一路上，他兴致勃勃地给亦晴介绍玉京的特色美食、奇闻轶事，那模样，活脱脱像个专业导游。

“此处就是沉香阁，沉香阁高十层，采用石木结构，顶楼供奉着一尊白玉菩萨。原本这沉香阁计划修得更高，只是战事频繁，如此大兴土木太过劳民伤财，所以只建成了现在这般规模。”祁祯耐心讲解着。

亦晴听得专注，难怪这沉香阁看起来和玉京其他建筑风格不太一样，没有那些华丽的金砖玉瓦，反倒更显古朴典雅，别有一番韵味。

“我···可以上去去看看么？”亦晴满怀期待地问道。

“请。”祁祯微笑着应允。

亦晴一心想借着这高楼好好俯瞰玉京的夜景，一口气爬了六层，便有些气喘吁吁，稍作歇息后，又继续往上爬了两层。反观祁祯，气定神闲，仿佛毫无疲惫之感。真没想到，他看似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身体却如此健朗。

终于抵达顶层，沉香阁的设计独具匠心，清冷的月光透过楼阁，恰好洒在那尊与人等高的白玉菩萨身上，一时间，亦晴竟恍惚觉得，这世间或许真有能解世间万难的神明存在。

夜风吹过，阁楼的风铃叮当作响，声音清脆悦耳，亦晴走到窗边，望向远处的景色。

“那边灯火如昼…是什么地方？”亦晴好奇地问。

“你猜不到吗？”祁祯故意卖了个关子。

今夜是宰相寿辰，最热闹的地方自然……亦晴瞬间反应过来：“是相府……” 她微微皱起眉头。

祁祯慢悠悠地说道：“道长不知，这宸国，一半姓祁，一半恐怕要改姓魏了。” 魏家，可不就是宰相一家么。

亦晴对这里的局势了解有限，但也隐隐察觉到玉京局势的微妙。边关战事吃紧，皇帝与国师都在麓山，宰相却在玉京大摆筵席宴请群臣，怎么看都不合常理。

亦晴默不作声，心里暗自思忖，这位祁公子挑的时机可真好，这时候给宰相送礼，无非是想为自己谋条出路罢了。唉，这世道，想要活下去，谁不是在名利场中卑躬屈膝，其中的弯弯绕绕，哪能三言两语说得清，这些也不是自己该操心的。自己只需找到天南星，开启问天镜，找到回家的办法就好。

“在下一介布衣，不敢妄议朝廷。”亦晴谨慎地回应。

“此处只有你我，畅言便是，道长是不相信我的人品吗？众人只觉真话刺耳，待利剑刺身时，方知道什么是大患。”祁祯言辞恳切，他并非无端对亦晴说这番话。他猜测亦晴定会进入天境司，紫霞宫的人日后或许会陪伴在皇帝身边，他想借此试探亦晴的心性。天镜司的人虽不可随意拉拢，但如今时局动荡，若心术不正，必将成为祸端。

祁祯的话，虽未指名道姓，却如同一把利刃，直直刺中亦晴的内心。她望着远处那灯火辉煌的宅院，花天锦地，鼓乐齐鸣，好不热闹。

她从碎月关一路走来，途经许多地方，城门外堆积如山的尸体，流民们为了生存卖儿卖女，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凄惨景象，还历历在目。而这一切，在这场奢华筵席的觥筹交错间，似乎被所有人遗忘。几万饿死的流民，难道真的如同草芥虫蚁一般，被随意抛诸脑后？

越想越觉得委屈，自己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迟早是要离开的，或许说出来也无妨。

“小道长怎么了，不妨直说。”祁祯轻声询问。

“齐公子，还记得景州的流民么···”亦晴缓缓开口。

夜风轻轻拂过祁祯的侧脸，他轻声回答：“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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