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岁那年,我出现了幻觉。
起初是一望无垠的黑暗,偶尔浮过几颗繁星似的光点。有时则是日落时的大海,云朵不停飘动,轻柔的浪若即若离,亲吻着搁浅的贝壳。三更时的暮鼓晨钟摇摇破散,子夜的灯足够深邃,足够透明。那时,一束光溜进来,在雷雨夜,我似乎看到了荒原。它们只有浓墨似的黑影,草叶上露水晶莹。或许不曾存在过那个长夜——我的记忆像拼贴画,总是凭直觉摸索熟悉的一帧帧布料。风拂过,带走了童年记忆的璞玉,却没有灵魂的共振。
后来我看到一场风暴和一盏灯,它们被藤蔓肆恣缠绕,抛却了巴库斯神圣的癫狂。雨一场场淋浴它们,最后融入海子的血液,与海燕一同翱翔。海岸线不断延伸,我望眼欲穿也看不到尽头。但我有足够耐心的虔诚,“若是不够虔诚,便会舞至永恒。”
无厘头的幻觉逐渐融入了我的生活,像途经的飞鸟,翩翩的蛱蝶,满溢的,充盈的,决绝地吞噬了我的夙愿。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与冰冷的仪器相比,这不痛不痒的幻觉更让我感到真实,让我感到我还活着,而非一团死物。“嘭,嘭,嘭”我静静地听着沉重缓慢的心跳,温热的鲜红液体流淌过青涩的血管,掀起一阵战栗的狂热。
我尝试着挣脱,时间的沙漏一点点流逝。
夏日的阳光炙热,我至今记得那种毒辣的味道。一角寒冰,就这么藏在我的心底。我欣赏冰的坚强和果断,甚至于它的冷漠。或许是彼此间的惺惺相惜——我发觉她身上有和我一样的,不合岁数的稳重,然而这稳重又与我不同。但我早过了刨根问底的年纪。
那风暴中的海,大概便出自这段回忆了。而我却亲手融了这冰,眼睁睁看着寒气四溢、消散,无可奈何,却无能为力。可能直面魔鬼时,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就好像禁果,逼迫着我吸之入骨,恨之不及。我这一生,算是糟糕透了。
可现实里,我还是像木头一样杵着,没有站起来的力量,也没有逃走的勇气。只能滞留原地,不知所措地囹圄其中,随时都会搁浅在淤泥滩上,被太阳暴晒,翻起白肚皮,鱼一样懦弱地投降。只是世界祛魅,预兆显灵,冰封了我的诅咒。
大约是九年前的辰光了,我日复一日地穿梭在噩梦之中,子夜的黑雾包裹住宁静的街角,时而泛起幽幽的绿光。一个普普通通的一天,我彻底迷失在没有月色的深夜。
看啊,人类是多么卑微,见利忘义?不过是对无力感的痴狂罢了。尽管我深知我也并非清白,七年来,我饱受内心谴责之苦——他们还都年少,却因我一己私欲葬送。我轻轻阖上他们的双眼,不时看到藤蔓将他们的身躯缠绕,紧紧覆盖住面庞。这下好了,起码能和绿植一起安息,我乐观地想到。
而太阳依然东升西落,这一切就是一个复杂的寰局,把我绕在里面,走不出,逃不开。我唯一的选择,只有下个赌注——关乎存亡的局。六年虽然不够,我也有足够的耐心推翻这盘生死棋。
所有的忠诚,都是为了最后的背叛。
我不否认我的缜密,但对手从来都不能当做“人”来考虑。所以,我必须成为恶魔。只有凭借恶魔的力量,才有资格与他们博弈。
追溯:星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同人小说网http://tongren.me),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