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茴·二 (2-1)

思茴不是烛阴见到见到的第一个凡人，却是除初代白泽神女之外，第一个与他相交的凡人，那个时候，他是当真以为，人和妖之间，也可以拥有纯洁无瑕的友谊。

只是世间事总不可能尽如人意。对凡人而言，妖就是妖，妖乃异类，不可与之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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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茴：“对啊，你在这里做庙祝，日复一日，偏居一隅，可能不是很懂。你应该多下山看看，多读书习字，多修身养性。”他说完，又觉得自己有些冒昧，露出一个笑容拱了拱手，那笑容干净灿烂，坦荡稚气。

伸手拿过画像前的书，他有些害羞：“这是我留给烛阴大人的，感谢他让我用他的供品果腹。庙祝师傅您空闲的时候，也可以看看，里面有很多做人的道理。若有不解，随时可以下山来找我。我就住在山脚下溪边那棵大树下的房子。”

他倒是热心肠，烛阴忍不住笑了：“我一把年纪，还需要你一个毛头小子指点？”

思茴也有些不好意思：“指点谈不上，您在庙里多年，一定也阅遍人间形形色色。我和您切磋交流。”

思茴神情赤忱，烛阴便也很给面子地接过了书，看着眼前的人笑眼弯弯的模样，他沉默下来。思茴却突然灵光一闪，又重新朝着坐像跪拜，祈求道：“听闻烛阴大人能控制天象，学生只想早点赶路，求烛阴大人让暴雨停止吧！”

在他身后，烛阴一边凝视着他虔诚祈祷的背影，一边掐指施法。庙外，电闪雷鸣，雨势更大。听到传来的更大的雨声，思茴惊呆了。

烛阴故意逗他：“你看，雨更大了。”

思茴有些摸不着头脑，挠挠头：“咦，这是不是表示说，烛阴大人他没同意呀？不会生气了吧？”

烛阴摇了摇头，既笑他痴笨，又欣赏他有一颗赤忱之心。这一日之后，他认识了一个凡人好友，那万年来枯燥无聊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趣味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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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里，落英缤纷，春暖花开，燕声啼啼。两张矮凳上，分别坐着凡人打扮的烛阴和思茴，案几上煮着有热茶，烛阴面前也摊开了一册书。

思茴念道：“天无私覆，地无私载，日月无私照——这是教人要平等。”

烛阴喝了口茶，思茴突然停下来，不满地敲了敲桌子：“你都学了一年了，怎么还是喜欢走神。刚才那句，你听懂了吗？”

烛阴笑着点点头，拿着茶杯继续喝茶，思茴也跟着笑起来。

那个时候多好啊，没有人妖之分，也没有虚情假意的谋求算计。

天地日月，承载万物，没有私心，但烛阴不知道，他们终究是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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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裂是从那一日开始，阴谋也是在那一日被揭露的。

烛阴衣衫破烂，手撑在河边石头上，泡在浅滩里，他已经显露妖状，破烂衣衫下裸露出来的皮肤，浮现蛇一般的鳞片。他抬起头，河岸边，迎面站着思茴，而思茴身后，竟领着几个崇武营的人。

亲眼看到他妖化后的模样，思茴露出恐惧的神色。见状，烛阴更是悲痛：“你不是说，读书是为了让自己多懂人事，见识广博，认识到世间辽阔，不要狭隘自抑……”

思茴的声音变得又尖锐由刺耳，让烛阴觉得陌生：“可你是妖。”

可是你妖，可你是妖！

就是这四个字，让烛阴沉默下来，一颗心也碎得七零八落。他早该想到的，除了白泽神女之外，这世间根本没有凡人可以心无芥蒂地接纳一只妖。

烛阴自诩聪慧，也洞察人心，在大荒的时候，也总是说孟极太过没有心机，日后定然会在人间吃亏，毕竟凡人狡诈，举世皆知。可是偏偏他自作聪明，以为自己是特别的那只妖，以为思茴待他也有真心，如今大错特错。

也许真心是有，却抵不过人妖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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