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极·七

孟极很得天道的喜爱，但是化梦境为现实的力量其实并不是没有限制的，像是起死回生这种逆天改命之术，无论人还是妖，孟极都可以尝试将他们从阎罗手中抢回一条命，但是唯独白泽神女，不行。

因为白泽神女身份特殊，所以她们的生死，并不能由孟极来决定。

如果能赶在星圻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孟极实现乘黄的梦境为她治疗瘟疫，也许她还有一线生机，可是现在，星圻已经死了。

再强大的控梦之术，也逆转不了白泽神女的死亡。

乘黄带走了星圻的身躯，孟极咬着牙想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连日为凡人化梦已经耗尽了她的妖力，她刚一站起来，便觉得眼前一黑，身子便倒了下去。

烛阴接住了她，伸手查看了一番她的身体，又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孟极的内里被掏空了大半，险些伤到根基，人间离大荒那么远，烛阴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架云回到大荒的。

星圻死了，乘黄很伤心，但是烛阴相信，孟极的伤心并不比乘黄少一分。而相比之下，乘黄还能去迁怒孟极，可孟极又该去怪谁呢，还不是只能怪她自己。

孟极从梦中惊醒的时候，乘黄背对着她，坐在桌前摩挲着星圻最喜欢的人偶，望着他的背影，孟极哽咽着又要流泪：“哥哥……”她有很多话想和乘黄说，可是却只能说出一句，“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可是这又怎么会是她的错呢？

救治凡人，本就是没有错的。若非蜚想要逃出大荒；若非小鱼藏起了乘黄送来的信件；若非星圻不能离开大荒去找到她治疗自己，他们就不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孟极要怪自己什么呢，难道要怪她身为神兽，见众生苦难而为之不忍吗，仁慈也算是罪过吗？

孟极起身走到乘黄面前，明明还有一把椅子，可是她却选择了跪坐在乘黄身边，就像是她小时候那样，对他充满了信任和依赖。

乘黄摩挲着人偶，自始至终都没有偏头看她一眼：“现在，你还有一个赎罪的机会。”

孟极的眼尾通红，她抖了抖身子：“哥哥想要什么？”

“你的力量。”乘黄神情阴鸷，他曾经是大荒众妖中最强大的那一只，所以才会被白泽令选中成为大荒的守护者，但是此刻，他隐藏了数万年的兽性终于再次爆发，“我要你，将美梦成真的权柄，分享给我。”

孟极答应地毫不犹豫：“好。”也许在她看来，这是她赎罪的方式，也是她唯一能弥补乘黄的。

将自己的内丹一分为二，孟极咽下了涌到喉间的鲜血，对着乘黄讨好地露出一个笑容。在以前，每次她露出这样的表情，乘黄都会对她心软的，但是这一次注定要让她失望了。

收下了那颗内丹，乘黄收起了怀里的人偶，语气变得更加冰冷：“孟极，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他一挥袖，将孟极送到了昆仑之门，没再与她多说半个字。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站在大荒与人间的交界处，孟极一颗本就已经千疮百孔的心再度被狠狠撕裂，她喃喃道：“怎么就走到这般地步了呢，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呢……”

短短几日，她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眼泪都流干耗尽。从前她并不知道，原来有朝一日，她与星圻、乘黄会落得如此下场。

这一日，她学会了人的悔恨与伤心。

重重喘了口气，她转身踏过了昆仑之门，这一走，又是万年，直到肉身毁于天火之下，孟极都没有再回到过大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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