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间微光 (2-1)

正午的阳光将红山学院的草坪晒得发亮，草叶上蒸腾的热气让空气微微扭曲。家长们五颜六色的遮阳帽在人群中起伏，像一片被风吹动的蘑菇伞。赵星璇蹲在一丛蒲公英旁，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白色绒球，绒毛扫过掌心时痒痒的触感让她想起星落村河边的芦苇——李青总说那芦苇絮钻进鼻子里会让人打喷嚏，可她偏要凑近了闻。

“阿嚏——！”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卷起所有绒毛扑向她的鼻尖，赵星璇猛地捂住脸，眼泪都被呛了出来。耳边传来“噗嗤”一声憋笑，她抬头正对上唐舞麟涨红的脸——他死死咬着下唇，蓝银草叶片从耳后钻出来，像两片不安分的小耳朵。

“你、你刚才像只炸毛的兔子！”唐舞麟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叶片随着肩膀抖动簌簌摇晃。他今天换了件新衬衫，领口歪歪扭扭的针脚显然是匆忙缝制的，袖口还沾着蓝银草的汁液。

赵星璇气鼓鼓地瞪他，却发现他藏在背后的右手正紧张地搓着衣角。她突然伸手戳向他的肩膀：“你才是兔子！耳朵都露出来了！”

“才没有！”唐舞麟慌忙捂住耳后的叶片，却让袖口滑出一条编织粗糙的手链。三股蓝银草绞成的绳结上粘着半片蔫巴的叶子，蔫叶边缘泛着不明显的金纹，在阳光下像一道凝固的泪痕。

他的脸瞬间涨得比叶片还红，猛地抓起赵星璇的手腕把手链塞过去：“给、给你！老师说第一次召唤的武魂有灵性……”声音突然卡在喉咙里，他盯着两人交叠的手——赵星璇腕间的虚空藤印记正泛起微光，细藤从皮肤下钻出，轻柔地缠住蓝银草手链。蓝银草的金纹如血管般跳动，虚空藤的银光顺着叶脉渗入唐舞麟指尖，他耳后的叶片忽然泛起冰裂纹般的细密金丝。

清凉的能量顺着指尖渗入，赵星璇突然想起觉醒阵中吞噬光柱的银色藤蔓。那些藤蔓缠绕测试仪时，传灵师的茶杯“咔嚓”摔碎在地上，飞溅的瓷片割破了她的裙摆——而现在，同样的能量正顺着蓝银草流入唐舞麟体内。他耳后的叶片突然舒展成心形，又“啪”地缩回原状。

“等我能控制武魂了……”赵星璇拽了拽他的衣角，破损的袖口线头勾住她的指甲，“帮你编个不会掉叶子的。”

唐舞麟的耳朵尖红得快要滴血。他转身冲向远处挥手的父亲，却在半途突然回头：“开学前，我一定去找你！”喊声惊起一群白嘴雀，扑棱棱的翅膀掠过他乱翘的黑发。

草坪上的喧闹随着家长们的离去渐渐沉寂。赵星璇抱着包袱坐在长椅边缘，粗麻布缝里漏出的干粮碎屑簌簌掉进裙兜。这包袱是李青用旧床单改的，洗褪色的蓝布上还留着星落村雨季的霉味。她蜷起脚趾——牛皮新鞋硌得脚踝生疼，但鞋底绣的星星金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李青熬夜穿针时摇晃的油灯火苗。

“捡来的野种配什么武魂！城主府的铁笼子才是你该待的地儿！”

村口铁匠醉醺醺的嘲笑突然在耳边炸响。赵星璇猛地攥紧手链，蓝银草的凉意刺得掌心发痛。三天前的雨夜，她蜷缩在诊所药柜后，听着铁匠用酒瓶敲打柜台：“李大夫！把这怪胎交出去换赏钱，够全村吃半年肉！”

李青的声音比冬天的溪水还冷：“滚。”

药杵砸在门框上的闷响，和此刻掌心蓝银草的震颤渐渐重叠。

“迷茫时，就看看你的武魂。”

苍老的声音惊得赵星璇差点摔下长椅。传灵师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枯枝般的手指正抚摸着一截银灰色藤蔓——那藤蔓缠绕在她食指上，所过之处空气泛起涟漪，连阳光都被扭曲成螺旋状的光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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