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难

沈十六一听红鸾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不迭地想要错开这个话题。他摆了摆手，那动作又急又促，仿佛要挥去所有的不安：“好了好了，今天的学习就到此为止吧。长庚，你和红鸾去镇上给我打些酒回来。”说着，他转过头，看向红鸾，脸上挤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情，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叮嘱：“注意这小崽子又贪玩，到时候可别只顾着自己玩得痛快，把给我打酒的事儿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长庚搁下手中毛笔，动作利落地站起身，声音清脆又坚定地应道：“先生放心，我一定看好红鸾，把这事儿妥妥地办好。”红鸾一听可不乐意了，嘴巴高高撅起，都能挂个油瓶了，双手紧紧抱在胸前，一脸不服气：“我才不会呢！不就是打个酒，能有多大难度，我铁定会记得。”沈十六见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宠溺的笑，伸手从怀里掏出碎银，小心翼翼地递给长庚：“去吧，早去早回，路上千万注意安全。”两人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便肩并肩结伴出了门。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沈十六像是被抽去了力气，缓缓坐回摇椅。他顺手拿起酒壶，轻轻晃了晃，只听见里面传来“哐当”几声，酒液已然所剩无几，只剩浅浅的一层。他仰头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喉咙滚动，咽下的仿佛不只是酒水，还有满心的愁绪。他的目光望向窗外，那里空荡荡的，那两个少年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道的拐角，可他的视线却依旧久久停留在那里，思绪也随之飘远。

回想起刚才的对话，沈十六心中就像打翻了调味瓶，各种滋味交织。红鸾的率真，毫无保留的信任，都像冬日里的暖阳，让他心里暖烘烘的；可少年言语里对皇家毫不掩饰的不满，又像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得他满心忧虑。他太清楚这世道的复杂了，稍有不慎，说错一句话，就可能招来灭顶之灾。

这时，沈易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在一旁的椅子上缓缓坐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生怕惊扰了这份寂静：“这两个孩子，倒是赤诚得很。”沈十六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无奈与担忧：“是啊，就怕他们这股子赤诚，在这乱世里撞得头破血流，受了伤。”沈易沉默了好一会儿，像是在斟酌用词，片刻后才缓缓开口：“往后得多教教他们处世之道了。”沈十六微微点头，炉火依旧噼里啪啦地烧着，可那跳跃的火苗却映照着两人略显忧虑、满是愁容的面庞。

沈易的声音再次打破了短暂的沉默，他微微皱起眉头，神色凝重得仿佛能拧出水来：“只是我们应该快要回京城了，我们的身份两小孩还不知晓，尤其是长庚，我怕到时候………”沈十六闻言，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个死疙瘩，重重地叹了口气，胸腔里像是憋闷着一股浊气。

他心里门儿清，一旦回到京城，那些隐藏许久的秘密便再也藏不住了。自己就是战功赫赫却被皇帝猜忌、在朝堂和战场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安定侯顾昀，沈易在朝中也有着特殊身份。这些真相一旦被孩子们知晓，还不知道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对这两个孩子付出了真心，倾注了全部感情，自然格外在意他们的看法，实在不想因为身份的暴露和他们闹别扭，最后落得个渐行渐远、彼此疏远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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