递归陷阱【下】

我攥着染血的钥匙在暴雨中狂奔，身后是正在量子化的城市。柏油马路像融化的巧克力般起伏，路灯在空间褶皱里分裂成无数光点。警用对讲机里传出沙沙的电流声，三十七个不同时间线的通讯正在叠加：

"凶手进入滨江隧道......"

"第三具尸体出现在......"

"林队小心背后！"

所有声音突然掐断，我撞开化工厂生锈的铁门。浓重的福尔马林味道扑面而来，走廊两侧的玻璃舱体内，上百个"我"正在同步转头。他们的额头上都烙着编号，从L-001到L-099。

"你终于来了。"陈默的声音从头顶的广播传来，"比上次快了七分三十二秒。"

我举枪对准监控摄像头："游戏该结束了。"

"是吗？"所有培养舱突然泄压，粘稠的液体裹着克隆体倾泻而出。他们抽搐着爬向我，被福尔马林泡烂的声带发出呓语："为...什...么...抛...弃...我们......"

子弹击碎最近的克隆体头颅时，我瞥见他脖颈后的条形码——生产日期是昨天。更多湿滑的手抓住我的脚踝，那些残缺的记忆顺着接触点涌入脑海：审讯室里旋转的U盘、解剖台上妻子的尸体、燃烧的警局档案室......

"这些都是你经历过的轮回。"陈默的投影出现在腐蚀的管道之间，"每次你以为在追查真相，实际上只是在验证实验数据。"

我甩开克隆体冲进核心实验室，巨大的量子计算机正在穹顶下轰鸣。它的外壳布满弹孔，正是三年前被我击穿的伤痕。但当我看清操作台前的身影时，呼吸几乎停滞——那是穿着白大褂的"我"，正在往太阳穴插入神经连接线。

"欢迎回家，第48号。"白衣的我转过身，露出左眼机械瞳孔，"或者说，该叫你林远博士？"

记忆如钢针刺入大脑。三年前的雨夜根本不存在什么击毙凶手，那是我在强行断开量子连接时制造的虚假记忆。培养舱里漂浮的从来都不是克隆体，而是不同时间线的自我坍缩后的残影。

"这具身体是你留在2023年的锚点。"白衣的我敲击键盘，全息屏上闪现出无数时间线分支，"每当你在其他时间线死亡，意识就会回溯到这里重启。猜猜看，我们已经重复这个过程多少次了？"

警报突然炸响，量子计算机的外壳开始龟裂。陈默的投影出现剧烈噪点，他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观测者来了！快切断......"

整座化工厂开始扭曲，空间像被无形之手揉皱的锡纸。我看到十二个不同年龄的"小雨"从虚空裂隙中坠落，她们脖颈上都戴着相同的项圈式量子装置。最年长的那个扑到操作台前，瞳孔里流转着星云般的蓝光：

"他在骗你！真正的本体是......"

她的头颅突然爆开，血雾中浮现出六个持枪的陈默。他们同时开口，声音在量子场中震荡："游戏时间结束了，博士。"

我按下染血的钥匙，那是三年前自己留下的后门程序。量子计算机的冷却管轰然炸裂，液态氮如幽灵般在空气中游走。所有陈默的影像开始结霜，他们的时间线正在被急速冻结。

"你疯了？"白衣的我抓住操作台边缘，"这样会引发递归崩塌......"

"那就崩塌吧。"我撞碎防护玻璃，把手枪塞进量子核心的裂隙，"比起困在无限循环的谋杀游戏里，我宁愿选择——"

枪响的瞬间，我看见自己的记忆在时空中绽开。二十年前警校操场上空的云，婚礼那天小雨头纱上的珍珠，还有此刻正在量子泡沫中解体的陈默们。当黑暗吞没意识时，某个超越三维的视角突然降临。

我看到了。

无数个林远正在不同维度举枪自戕，他们的鲜血在量子海洋里汇聚成巨大的莫比乌斯环。而环中央漂浮着一具青铜棺椁，透过锈蚀的缝隙，我看到躺在里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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