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淋漓的唐晓翼被疼痛从睡梦中,从血脉的预言中拽起,错失了获得完整启示的良机。他生出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长到十一岁的唐晓翼已经能理解母亲垂首时的黯然神伤。
幼时的他抬头,从那双与自己如此相似的眼眸中窥见一张与自己酷似的面容,但那不是唐晓翼。那是母亲的爸爸,唐晓翼已病逝的外公,同样在病床上度过一段时日,同样身患渐冻症的人。
唐晓翼的面孔更多遗传自母亲的柔美,父亲则藏在面相显露的儒雅气中。所以来自藏族的母亲恍惚一刻将他错认成了生父,动情中吐露了藏语的歌谣,轻声唤着父亲。
这份思念的重量经血缘渗透进唐晓翼的心田,经年累月熔铸进他的性格里,唤起他对父辈甚至更早的惦念,同病相怜的悲悯由此催生。
他开始有意无意接触祖辈的生活,冒险一词在他心中扎根,只是尚未找到破土的时机。扛下冰凉药液和猛烈疼痛的侵袭,在无人打搅的夜晚同孤星共饮风露。反复扑灭内心升腾的失落与绝望,衍生出浓郁的不甘。
无独有偶,深受肺癌折磨的温莎也在这晚夜不能寐。两张苍白消瘦的面孔在千里之外遥遥望向苍穹,这一夜月光暗淡,树影摇曳,将地上的两道瘦小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
或许是从此刻,也或许是其他的不知情状况,他们的相见早已注定,也是同一处境的二人会共陷一地,消除那相距的千里。
温莎难以忍受地强咽下最后一口微苦药剂,浑身被抽离的生命力被透进长帘内的朦胧晨光牵回体内。
他不知道在几个小时后那株平平无奇的榕树下,眼明心亮的小少年露着一张灿烂笑面,用留着几个青肿针口的病重躯体,活力明媚如三四月的柳梢朝阳,主动向另一个被不公摧残的痛苦灵魂道:“我叫唐晓翼。”
唐晓翼与温莎的友谊自此展开,他们的沉默痛苦独自忍受转化为共对痛苦,直指不公的利刃,尽管两把利刃未经人事,可他们夜以继日面临最大的危机,绝症使二人提早品尝到等待的煎熬和死亡逼近的不安味道。
疼痛的对半折中了紧张,也促进了人生流动的速度。
机缘巧合之下与伊戈尔、于飞飞、希燕的相识,唤醒了他心中沉默已久的种子。羽之冒险队裹挟绝症少年充斥希望和热情的羽毛,孵化出巢。
身为卓越的资深冒险者唐雪闻此,终于舍得从浩如烟海的渐冻症资料文献中拔出身来,爱抚般摸摸唐晓翼的头发,赠给他雪白的珍贵探索者一只。
“晓翼,悲欢在人的一生中占据不可撼动的分量,冒险的凶险重重会教给你更多奶奶还没来得及教你的东西。
但有一点,奶奶希望你能牢记。
人最难的光荣是坚守向善的本我。因为人性高尚的永远是憧憬美好无私的部分。
这个道理,百年未撼动了,就像我之后有你,百年以后它也还有下一个百年常青。”
很久以后,历经风霜的唐晓翼再度探究这句幼年时奶奶看似深奥的话语,如梦初醒般意识到当年的唐雪藏着另一层弦外之音。
那时浮空城群英荟萃,可心归何方不得而知。雷欧一手创立的两大对立组织尚处互为表里的关系。八面玲珑的唐雪却提前预料到将来严重的分裂,于是嘱托里融入了对孙子的殷切期望,提醒即将迈入冒险的唐晓翼善辨是非,永向光明。
年轻的唐晓翼只顾前方,全然不知不同脚印会逐渐合为一体,变为一排足迹翻山越岭。
毕竟虽然太多不幸,可医院的嬉闹美好到不切实际。同心协力后的化险为夷,阴暗洞穴里的齐头并进,满天星光下的相依而眠…点点滴滴补充进空洞的内心,缔造冒险队的传奇,打破一年魔咒的惊喜,无一不让人喜极而泣。
唐晓翼还是记忆犹新,冒险后的太阳睡在淡红的褥子,飞飞染上同样的疲倦趴在狼王的脊背,他取出随身的布擦净母亲给他的藏银刀,几枚藏银耳环擦过耳垂,然后悠闲地陷进洛基柔软的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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