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守楼人 序章 (2-1)

夜雨总是骤然来袭，横加指责。

黑色的教学楼张开无数只光亮的眼睛，像夜晚惊动蛰伏的怪物。

肚里翻倒滚滚雨水，震破寂静的声音吓退了怪物。

它从腹胃里吐出颜色各异的蘑菇。蘑菇伞的菌柄是奇特的肉色，在潮湿的地面蠕动着。

悄无声息摸进教学楼的人，蹑手蹑脚推开图书馆的铁门。

从未开放的图书馆铁门锈迹斑斑，油漆随年月累积剥落，露出本来暗沉的金属，犹如吞吃鲜血的野兽，侵蚀为数不多的漆油。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垂挂在铁门的黄色扣锁，吐出一边锁孔，虚虚摆荡。

被扭开的锁，说明门被打开了！

惧怕爬上心头，掺杂一丝欣喜。不意味门的开放，甚至会被逮住教育。

但找借口的天赋技能压下对校内人员揭发自己的恐惧。

大不了，就说是误入。

他大着胆子，敲定主意，踏上进入的台阶，沾着潮湿。

厚厚的粉尘扑盖鼻腔，封闭许久，连细碎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窗子的玻璃像被砸上一堆爆珠，液体狠狠打击，子弹出膛般连续不断。树影婆娑，映射透明玻璃，像张牙舞爪的鬼影时刻凝视。

脊背突然蹿起寒意，阶梯与皮鞋相碰的声音，顺着走道布局，一点一点图画着轨迹，响彻扩散在他的感知里。

他咽下紧张而快速分泌的唾液，不自觉放轻呼吸，屏息凝神听敲击的声音。图书馆的寂静里，犹如鼓点的声音，为他循环播放静寂之地的禁止通告。

夜雨拍打，猛烈敲击着窗户，游荡的多色蘑菇隐约透出黑色的尖顶，水浸染鞋底，拖出长长的痕迹，粘着水泥质地的皮肤，封闭张开的毛孔。

滚动、拖拽，沉重的大型物撞击台阶，湿漉漉的渗透声伴随恐慌而来，与他心跳同时加速，不断拉扯着胁迫着他的心脏跳动。

他不能呼吸了。

长方桌摆放的图书蒙起灰暗的雾，对面怪物闭上眼睛，只留出一两只朝这边探看，吐出的雨水混合胃液浸泡蘑菇的菌柄，仿佛畏惧即将到来的危险。

抓住时机的逃之夭夭只是预示着更大危机的来临，混杂密集冲击如行刑前的鼓点，夜撕裂了噪音，撞地声拉长着恐惧。

他听见了铁门关闭的声音，砰的一声响动，锁孔入扣，被完全封闭在图书馆里的恐惧感更加助长了他的惶恐情绪。

他继续滋长着勇气，却发现根本无法与本能的畏惧抗衡。

“砰——”打碎了恰如薄纸的寂静，冲刷去他最后的侥幸和镇静。

书页无人自动，飞快地跳跃透露页面的黑色字迹。

窗户被撞开了！

低身翻阅的人瞪大眼睛，冰冷的雨水落在他的侧脸，被冲破阻挡的窗户发出呜咽，如行将就木老者的吐息，将自己的躯体摇摆在夜里。

喷散漆黑的房室。还未来得及扫视的书本訇然停止，只余下暗色的几滴痕迹，排布在洁白的页面上。

若有所觉，他双腿如灌铅沉重，抬起一步都像与楼房抢夺力量，就地生根。

他急切地抬了头。

猛地，消瘦的，苍白的脸嵌着两颗快瞪出来的白花花的眼珠，晕着两圈黑，里头是更深的两点笔尖墨汁，突如其来的，从里边伸出两个钩子，死死地抓着他。

身材高高瘦瘦，裹着件洗得灰白的制服，面部包得严严实实，那双眼睛却像被冒犯的毒物，将剧毒冲对着面前恐惧而脆弱的人，闯进他的视野，侵占所有视线。

那双死盯着他的眼睛间或一轮，便拽着嘴角，缓缓扯出一个弧度诡异的得意的笑。

进而偏过身，此时的他能看见，制服的背部染着大面积的鲜红，尚未凝固，蜿蜒进布料，顺延纹路滴淌，摔成地上那细小汇集的水柱流。

就像从尸体中生长充斥血红毒液的见血封喉。

像黑暗里死神的鲜血笑脸，反映着渗人的黯然。

而制服人的左侧胸前，是已被染成全红的，难以辨认的圆形图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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