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如丝,点点打在窗棂上,后宫的杏花纷纷飘落。皇后诞下嫡子裕临,为后宫带来了新的生机。
嫔妃们像春日里的繁花,开了一季又一季,有的凋零,有的结果。尽管如此,皇帝的心始终系在他与皇后的儿子身上。偶尔光顾后宫,也不过是为了安抚世家大族罢了。
四妃的宫殿,皇帝很少踏足。林妃的岚月宫,他曾去过一次,却被林妃气得拂袖而去;孟淑妃那回,他刚进门就被茶盏砸破了额头;叶妃母家权势滔天,敬事房的人不敢得罪,只好悄悄卸下了侍寝牌;陆贤妃自伯父陆老将军去世后,便一心向佛,不问世事。
为了不让群臣非议,皇帝只能偶尔到悦宁宫坐坐,象征性地表示恩宠。窗外雨声淅沥,殿内静谧无声,苏槿年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的针线不曾停歇。良久,皇帝才缓缓开口:“朕总觉得,你未入宫前,便见过你。”
苏槿年垂下眼睑,专注地沏茶,轻声道:“元和三十七年的夏日,臣妾曾进过一次宫。”这句话让皇帝微微蹙眉,陷入了沉默。元和三十七年,是他心中永远的痛。那一年,先皇听信宠妃谗言,因巫蛊之事废黜皇后,多亏孟哲、陆祥等重臣以命相求,才保住了被囚禁在华菱殿的太子陈昭。
皇帝不再言语,苏槿年也默契地闭口不言,专心缝制着裕安的小衣服。殿内茶香袅袅,窗外雷声阵阵,时间仿佛凝固。终于,皇帝轻叹一声,打破了寂静:“你进宫多年,恪守本分,朕欢喜得很。”他的目光柔和,带着一丝期待,但接下来的话却让苏槿年如坠冰窟,“裕安毕竟是宫女所生,所以朕打算给你一个孩子。”
窗外电闪雷鸣,震耳欲聋。苏槿年觉得浑身冰冷,脑子一片空白,仿佛失去了语言能力。她曾无数次想象过这一刻,可当它真正到来时,她却说不出任何话来。
“要说什么,能说什么?”苏槿年心中暗问自己,“说苏家的女儿早有心上人不愿为吾皇生育皇嗣;说身居贵妃之位,我有裕安足矣,不该妄想君王恩泽。”
正当她不知所措时,德顺公公慌慌张张地冲进了悦宁宫,声音嘶哑,神色惊惶:“陛下出大事了!”
元曦七年,边关告急,南楚大周两国联手犯境,敌军五倍兵力围剿北境,京都已丢失三座城池。定国公率军二十万连夜奔赴北境,意图从敌后包抄,解救被困九樾关的将士。然而陆老将军已逝,朝中再无稳操胜券的大将可用。在这危急时刻,在家守丧的陆家儿郎夜叩宫门,请命抗敌。
消息传到悦宁宫时,苏槿年失手打翻了一个紫砂杯,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灼热的疼痛瞬间蔓延开来。
陆家率五万大军出发那天,京都城风和日丽,素来好学的裕安却死活不肯背功课,缠着她陪他放风筝。
“叶娘娘说了,今天最适合放风筝了。”小家伙搂着她的脖子,可怜兮兮地央求着。拗不过他,苏槿年只好答应。
那一天,京都城内百姓夹道欢送陆家儿郎远征战场。那一天,十丈宫墙下,她和三岁的裕安牵着风筝,努力把它送上天空。五万军马到达九樾关的同一天,足月的皇后再次临盆。为求母子平安,皇帝特意跪在安华殿祈求神佛保佑。
从前不信神佛的苏槿年,如今也在殿内摆起了小佛堂。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愿国泰民安,边境再无战事,四海皆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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