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不算大的租房里飘来饭菜的香味，段誉站在窗子旁边接电话，娃娃还在看海绵宝宝，时不时传来两句笑声。

“我不打算回去。”他的声音很凉，不带什么情绪。

“胡闹！你是段家的孩子，是我段常的儿子，这个周末必须给我回来！”段常气愤，听起来有点苍老。

“你们段家养儿子都这样？二十年来不管不问，现在就要我回去了？”

段誉语气懒散，靠着窗户看茶几上的娃娃。

段常沉默了一会。

“是我对不起你，但……”

“你对不起的是我妈。”段誉终于是不高兴了，没再废话挂断了。

「干嘛呀火气那么大，小心烂嘴巴哦。」

娃娃声音很细，带着点尾音很可爱。

他刚上来的火莫名其妙又灭下去了。

「段玉，我们也能开个汉堡店吗？」

「娃娃也想要一个蜗牛宝宝。」

娃娃在自言自语，但是三句话不离他。

看着那个小小的娃娃，段誉觉得踏实。

「段玉，你跟你爸爸吵架了吗？」

后面像是想到段誉听不见，娃娃又开始自己说自己的。

「不能跟爸爸妈妈吵架。」

「跟爸爸妈妈吵架就没有饭吃了，很饿。」

「还会被丢掉。」

它想到了自己，它之前的小主人就是因为跟爸爸妈妈吵架，一生气就把它丢了。

语气带着点委屈，段誉把电视停了，带着娃娃上饭桌。

娃娃还在说跟爸爸妈妈吵架的坏处。

段誉吃着饭，安静地听着。

晚上睡觉的时候，娃娃被放在身边，盖着被子。

「段玉，晚安。」

“晚安。”段誉哑着嗓子，偏头看它。

这一晚，段誉睡得并不好。

他梦到了他妈妈。

女人穿着纯白的裙子，坐在黑漆漆的小房子里，手上捧着一张全家福。

哭了笑，笑了哭。

小小的段誉坐在一边看着她，什么都没说。

女人经常一坐就是一整天，临走前还在跟他说，“小誉，不要怪你的爸爸，他也是不得已的。”

不得已？有什么不得已？抛弃她跟别人结婚不得已？还是把他扔在外面十多年不管不得已？

段誉在梦里流了泪，他跪在小小的坟墓前，沉默着。

娃娃感觉到了湿意，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什么…尿床了吗？」它还以为在小主人家里。

直到段誉坚挺的鼻梁碰到它的胸口它才反应过来。

是段誉哭了。

娃娃有些慌张。

「段玉你怎么了？」

「你做噩梦了吗？」

段誉被它叫醒了，没说话，只是把脸又往那块柔软的地方埋了埋。

「别害怕别害怕，有娃娃在。」

娃娃以为他没醒，慢慢动着小手抚摸他的脸。

太久没动过，娃娃动得有点僵硬。

「都怪你，我动起来好累了。」

段誉愣了一下，他倒是没想到这个娃娃还能动。

「别哭了，噩梦都是假的，醒来就好了。」

娃娃柔软的手轻轻擦过他的眼角，嘴巴里说着安慰他的话。

段誉早就没哭了，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入眼是那条牛仔背带裤。

他没有做噩梦。

那也不是假的。

只是此时此刻，被轻抚着眼睛，那些痛苦的回忆一点点抽离，剩下空壳，被软软的棉花填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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