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瞧吧,我起初对一位敌人的牵挂果真是荒诞无稽的——我在心中理所应当的感到窃喜与放心。但不知何故,我的手同时依旧被铱针刺了一下。我再次恼怒的发现,那只是因为我的不专注而导致的。我暂时放下了手上的针织工作,而这时对面的脚步又再次地一轻—重走下楼梯。而后门门被指节弯曲轻敲了一下,随其打开了,是德国人的到来。他今夜褪去绿黑色的军装,而是穿着便服。长裤是厚厚的法兰绒的,蓝灰底杂乱无章的暖褐色方格粗花呢上装,上装又宽又大,优雅洒脱地垂落下来,上装下,一件本色粗毛衣紧裹着修长的肌肉发达的躯体。 他说:“晚上好。”
他的阴影投掷在门框上。我一边拿起小桌上的一本厚书开始翻看,一边也没有看他。
“——请原谅。我感到冷。我淋得湿透了,而我的房间又很冷。” 对方温沉的声音再次传来,其中蕴意了点丝缕的试探,停顿了几秒,补充到:“如果你们不是很介意,我想过来到你们的炉边烤烤火,暖和几分钟。”
母亲与祖父对此看了他一下,没有吭声。德国人见此,先是再次静侯了几秒,随其才略缓靠近,最后走了过来。
我感到他移动的影子停滞在我的侧躯上,于是我把眉目低垂得更低了。
影子这时已然蹲于壁膛之前。
他伸出双手,感受着暖意融融的气氛,轻声感慨道:“此刻,我倍感温馨,仿佛置身于自家的怀抱中。”随即,他转过身去,背对炉火,依然保持着蹲姿,双手环抱着一个膝盖。他说道:“想必我家中也定有温馨的炉火。”
光线略显昏暗,斑驳陆离,我在壁炉上方的小镜中瞥见了他一眼,却又迅速低下了头,因为他突然站起身来,我们错过了在镜中的“邂逅”。
接着,这位高大的德国人将前臂倚靠在壁炉高高的过梁上,前额则轻轻搁置在手背上。由于他的身高,他不得不略微弯腰。我注意到,即使是细微的动作,他的举止都流露出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不知何故,我从始至终都觉得对方便很温柔,仿佛本质上就是位善良的绅士,从同他的第一次遇见开始。这是我最不愿承认的一点。而这会儿,他仍始低声说道:“这里的天气并不算什么。法国的冬季是温和的季节,而我们那里的冬季才是真正的寒冷,树木皆是冷杉,森林茂密,积雪厚重。与此相比,这里的树木显得娇小柔弱,其上的雪更像是装饰的花边。我们那儿的景象令人联想到雄壮的公牛,充满力量与生机。而这里,却是灵魂与诗歌的细腻交融。”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乡土口音微乎其微,仅在刺耳的辅音中得以体现。总体上来说,他的语调更像是一种如歌般的喃喃自语。
德国人就这样一动不动伫立良久,一动不动,一声不吭。我飞针走线机械地打着毛衣。母亲并不瞅他一眼,一次也没有。而祖父则抽着烟,半躺在他柔软的大安乐椅上。我以为我们安如磐石的沉默是不可动摇的。如果对方依旧想装腔作势,那么就成全他——让这个人向我们行过礼走吧。
然而浑厚的低吟般的嗡嗡声重又扬起,我们与其说它打破了沉默,不如说它像是从沉默中产生的。
德国人仍然保持着静止的状态,他说:“我对法国的热爱始终如一,从未改变。在上次战争时,我还只是个孩子,那时的想法不能作为现在的依据。然而,从那时起,我对法国的感情一直深埋于心,虽然距离遥远,却如热恋中的公主般深深吸引着我。”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以庄重的语气补充:“这份情感,源于我的父亲。”
所以你们的热爱就是选择去剥削与践踏,选择用这种方式来回馈我们,是吗——我在心中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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