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慈来到殿外的时候,妍伊已然在殿中一张席子上面伏于地,行拜礼之状。素白的裙装席地,倒是多了几分肃穆。赵慈想到殿内的叶尚宫和背后的母亲及整个判书府的态度,不由得在心中微微叹了口气。但只是一瞬,她的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端庄柔和:“宁嫔所受流言之苦,本就是下头的宫人错了心,听了些不知哪里吹来的风,兀自胡猜一气,闹得一些没影的传闻。这就是上了府衙公堂,也断断说不出宁嫔的半点不是。宁嫔又何必妄自菲薄,言自己配不上这宁嫔之位,非得引咎而请辞?既无犯下大过,这离宫废位,是断断不得的。”
妍伊直起半身,芍药花初开般带着些许倾世明艳之色的脸上此时却带着一丝锋利的倔意:“娘娘明鉴,惠泽后宫,是我等嫔妾之福。但常有言,空穴怎会来风?既是有了传言,便是众口铄金,最终一人清誉毁于一旦。声名既毁,便再无懿德可言。既如此,失了令望,又如何忝居一品嫔之位。妾既能令流言广传,便是妾无能,不堪上人们重托。”
赵慈心知妍伊之意,但却不知她是否已然猜出此次流言的源头。又是否与自己的猜测凑到了一块儿。是而继续温声道:“有道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宁嫔究竟是为何非要如此执着于此般置之不理也无可不可之事?”
妍伊坚决道:“娘娘,清者自然清,浊者自然浊,但世间只怕是并非所有之人,有闲暇愿意去辩证何处水是真清,何处又是真浊。若是有必然与这水产生交集的人,定是不欲人说,就可将这清浊探得清清楚楚。但若反之,又怎会刻意去探求。既如此,试问娘娘又如何能放心把这些清誉对错,都单单交付于清者自清这一无为之说?”
赵慈闻言,倒也觉得至此也无甚可说了。这件事,终究还是她来做,更加正当。如此也好,她也能借此机会,探探这王宫里的虚实。究竟,她是李氏的中殿国母,而不再单是兵曹判书府的赵氏女儿。家族荣光要紧,可法度和国母的体面,又何尝不重要?凡事,还是明明朗朗地对簿公堂,一一核算,才是真的对得起国母的磊落,不使这个位置失去了它原本应有的光彩。
想到这里,赵慈沉下声来,庄重肃然道:“此事事关王室声誉,不可轻忽。既然事由因流言而起,那便从此查起。福喜,去把提调尚宫叫来吧。至于,废位离宫一事,日前就暂不再议。宁嫔且宽心,此事,交泰殿自会给嘉华堂和淑庆宫一个交代。”
妍伊双臂交叠于前,俯身再拜于席上:“娘娘明德,妾与宋淑仪谢过娘娘恩典。”
看着妍伊离去的背影,赵慈目光微微沉了沉,旋即又陷入了一片柔和的平静。再开口,又是柔和而略带庄肃的音调:“福喜,且去查吧。”
福喜低头微微犹豫:“娘娘,此事如此张扬,怕是瞒不过叶尚宫和县主那儿。”
赵慈声音如常,神色也不曾变换:“我何时说过此事要瞒着她们了?”见福喜诧异抬头,赵慈又缓缓开口,补充道:“此事就是要光明正大的查,查的王宫里底朝了天才好。最好,趁此机会把所有宫人的来历明细,一一都查清才好。”
回嘉华堂的路上,玉壶一路上跟在妍伊侧旁,看着妍伊一步一步默默走着,虽然步履微微比平日略微有些慢,但也并非晃的厉害,只是似乎脸上比来时的时候多了一点完成使命的释然。见此情形,玉壶再也忍不住内心的疑惑,出声相询:“娘娘何必非要来此一遭?眼下是谁放出这流言还尚未知晓,如此贸贸然地去找了中殿娘娘令她出手相查,纵然是合情合理,也最是能平息流言,但也多少冒险。”
此时二人已然走到湖水旁松林中,四下寂寂无人,唯有夏日的蝉鸣声一阵一阵地传来,偶尔夹杂几声清脆的鸟鸣。妍伊步子未曾停下,只更清缓地向前,音调还是如以往一般清脆利落:“你是觉得我不该冒进,做这赌徒一般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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