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泰殿里炭火烧的暖融,驱走了冬春之交时的寒气。这样的暖和,正适合了未满周岁的婴孩的爬和扶墙站立。赵慈坐在案前翻着元日以来的账目,眼角的余光轻轻扫向一旁在褥子上一步一步爬动着的敬福公主,端的一派平静柔和,如同一幅意态妍趣的静态淑女图。一旁跪坐伺候的致密内人福喜则恭敬地保持着一贯的姿态,在一旁看着敬福小心而好奇地探索,爬着看着,乌亮亮的眼眸安静却精神地在褥子上方四处扫着。
翻过一页账目,仔细看着上面的明细,方才看了一列,就听得门扉轻响,叶尚宫推开门躬身进入,身后的门也随着她的闪入缓缓关闭:“娘娘,小人不辱使命,已然办妥娘娘所需,同膳房讲明了公主殿下今日适宜的膳食。”探头直接身来却刚好碰上敬福公主爬至赵慈的小几旁,伸手抓着几腿,咿咿呀呀地哼着试图站起来,不由得眉头一皱,却是立时沉下脸来:“娘娘正在明账目,怎能让公主娘娘此时抓着娘娘的桌几腿?福喜,你是怎么伺候娘娘的?”
福喜被她严厉的目光惊得一缩,霎时埋下了头:“是小人做事不周。”
叶尚宫眉头拧起,没有停下对她的训斥:“如今却是什么时候?!怎能把褥子堂而皇之地铺在这中央?还由着公主在其上匍匐,如此不合规矩!若是宫中贵人在此时来访,这副景象如何说得过去?姚内人还当这是在兵曹判书府吗!”
赵慈微微蹙眉,柔柔开口道:“叶尚宫何须如此疾言厉色,念瑗正是年幼顽皮的时候,年纪大些喜爱爬站也本是常事,这冬春之时地上凉以褥子铺地并不曾有错。福喜也不过照我的意思行事罢了。”
“娘娘身为后宫之主,岂能不知晓其中的分寸?”叶尚宫对着赵慈恭敬有加,转头却是继续厉声训斥福喜:“纵是娘娘仁厚,你作为致密内人,如何能不知分寸?规矩就是规矩,岂能因为人随意的天性而肆意改动?在宫里就需得注意法度!”
一语方毕,就听得一把年轻温润的声音响起:“那若是规矩的制定者想要变通又该当如何?”门扉洞开,身着公服的李润大踏步走进殿内,呼出一口来自外头的白气,随之在火盆旁坐下,伸出手来在炉上烤着,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丝卡顿。s
叶尚宫立时埋头行礼,身后赵慈和福喜也早在看见李润的那一刻忙不迭地伏下身去行大礼。叶尚宫叩首于地,语气恭敬有加却不肯退让分毫:“主上宽仁,从不肯以常礼拘束于人,可祖上流传下来 的规矩,却从来不可轻易更改。旁的不说,但这上下尊卑,可是万万不可逾越更改的。若是下面的人不受上面约束,肆意犯上,乱了规矩尚不思过,小人纵是区区尚宫,也不能不行使职责之内的本分。”
李润挑眉:“哦?”语气却是沉下来,言语之间温度骤降:“尚宫既然知道自己只是尚宫,尊者在前,不躬省己过反而问责于上,言语之间不尊尊者之意,就不是犯上了吗!”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叶尚宫身形一颤,忙叩头请罪:“小人绝无此意。既是主上所言,小人必然听从,绝无不敬之意。”
李润冷声道:“既然如此,叶尚宫今儿就在外头自省吧,中殿用膳之前,不必进来了。”
此时尚还在元月,殿内不生炭火也是冷得人动手缩脚,更何况是在冰封未化,雪积数寸的室外。即使铺着席子,那寒气也是直钻膝盖,久些时日,怕也是寒气入骨。叶尚宫已然三十有余,不算年轻,如此这般,竟是毫不在意她是否会落下腿疾和寒症。且这交泰殿前来来往往,她一个中殿致密尚宫在此罚跪,怕是今后也将颜面尽失。日后再难立威约束宫人。
赵慈有些不忍:“主上,叶尚宫只是平日里御下严整惯了,对于规矩拘泥过死,并非有意犯上。罚些俸禄便也罢了,这自省就不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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