妍伊只觉得自己心里纷乱复杂,南北东西俱是迷茫。宿房内果如李润所言空空如也,不见玉壶踪迹。属于她的铺位被整理得干净平整,身旁物品零星错落着,比往日似乎还少了些物品。玉壶的包袱和衣物具不在房内,看来确乎是离宫探亲的模样。
从这点可以看出,李润所言非虚。妍伊顿觉心里放下一块石头,脑海里纷杂的思绪得到了一丝清明。但只是片刻,心里就又是一阵烦乱——外头还有一尊大佛等着呢。这人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怎会轻言放弃呢?
妍伊拿起一条缎带做起蝴蝶结来。她现在需要做点什么来平静下自己的心绪,尽快地理出个解决问题的头绪来。虽然她并不反感李润,甚至对他颇有好感,还有一点朦朦胧胧地亲近之意,但此事毕竟事关他们二人——于他,恐怕此时挑战赵先等势力,实在是有些冒险,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上策;于她,则是一项决定她人生轨迹的走向。若让他达成此次目的,恐怕不仅她自己,就连家中她所在意的亲人,也会因此承担风险。和李润交往时读过一些国史记事的她不是全然一张白纸,能隐约猜测到他的打算。可她,实在无法确定这个冒险的博弈是否是她和她的家人所能承担得起的。
心里越来越平静,却是一点法子也想不出。最终,妍伊放下手中的活计,抱膝坐在了屋子的一角。今夜与往日同样的月夜流光相皎洁,而坐在月下的人心中有的只是深深的无奈与迷惘。
终于,妍伊还是放下手中的活儿,吹灭烛火,走出宿房。月下少年的面目一半隐在黑夜中看不分明,一半在明朗的月下勾勒出温润尔雅的轮廓。他真如玉一般,有着润泽以温的质感和触觉,在月光下竟然显得那样的清润微温,浑身散发着纯情的少年的气息。妍伊看着这人,心想,若是他们相遇在外头,是最平常不过阶级也对等不过两人,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奔向他,欢喜地接住这轮向她奔赴而来的明月。而现在,他离她如此之近,她却不敢向他靠拢了去,只能在不远处停下,和他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处理完了?”他的嗓音还是那么温润,像他的名字一样。只是妍伊依然不敢大意,她还在小心地斟酌着词句。
“主上认为,在中殿生下世子前就纳一名宫女,于自己能有多少胜算?”思来想去,妍伊还是把问题的实质简洁扼要地提出来。既然这样了,她也不怕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事情无论如何迟早要说明白,他们双方,都不能避开这个问题不正视它。
“那要看你有几分信。”他挑了挑眉,语调不变。
“主上不觉得如今不宜轻举妄动么?”妍伊忍不住提醒道,“中殿身后的丰穰赵门既然能够掣肘圣上,难道会对此事无动于衷?况且两班也不会任由此等逾距之事发生。若是所纳宫女在中殿之前生下长子,国本岂不是就此失了衡?”
李润似乎笑了,又似乎无比认真:“妍伊,你认为我会做无准备之举吗?”
妍伊呼吸停滞了一瞬:“我不能赌。”
短短的一句话,把她所有未能宣之于口的话语在顷刻之间和盘托出。我怎么能够赌,又凭什么去赌?与此同时妍伊又在心里问道,你又凭什么去赌?就是要收权,你和两班较劲又能改变什么?羽翼未丰的你,有那个力量将它们的毒瘤连根拔起吗?
李润笑了笑,语意不明地说道:“我自会证明我是不是赌得起。”
他看着妍伊的面容在月光下隐隐生出别样的光彩,眸光中的光芒忽明忽灭:“也罢,既然你心有顾虑,今儿我也不会强要你践约。天色已晚,你也该回去歇息了。”
妍伊神色一松,随即端端正正行礼:“小人告退,谢主上体恤。”
眼看着妍伊回到宿房歇下了,李润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苍凉的微笑。对不起,这次豪赌,我必须拉上你,也许这是我的自私,但我也同时不愿和你当路人。何况,他不服气地想到,你怎么就不能确定这场豪赌不会有什么结果呢?未来可以有一万种,可以靠人力书写,只要找到方法,何愁不能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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