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朝颜 (3-2)

三方人中，最莫名的还是李润。他年幼不记事时，嘉康翁主就已出嫁顺阳朴氏，虽然其姊出嫁后回来过几次，但自己几乎从没见过她——往日里她总是短暂拜见过最亲近的长辈就匆匆离宫，从不多停留。李润生母惠佑宫在他刚出生不久就因产后症去世，之后就由当时为婉嫔的大妃扶养。印象中敬嫔与婉嫔住处远隔，彼此之间从不往来。而据说这个三姐的生母就和自己的生母养母甚至废妃任氏关系不甚和睦，平日里对他们从来能避则避。而润登上王位后，嘉康翁主虽然人在汉阳，却一直到了如今才请求入宫探视。

心下闪过的讶异中带着了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润和嘉康的姐弟正式见面可以算是初次，这的确是令人感到匪夷所思。但是联想到肃宗大王在位时的那些纠葛纷争，一切反而顺理成章。说句实话，先王的纯元王后任氏所生之女惠和公主由于养母兼姨母任废妃之事和他从来毫无情分，更是因为在姐妹中年纪最长嫁的早，从来就也没有和他见过面。

嘉康和李润偶遇后的交流寥寥数语，无甚稀奇，全是依着礼数进行问答，相互之间形同陌路。嘉康翁主与润的年龄差刚好是润今年的岁数，倒是让她的观察力也比润敏锐了些。她看了看润和嬿婉，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不过离开前，她多看了一眼嬿婉，目光中似有亲近之意。

等到嘉康翁主离去后，李润走过在一旁站着的嬿婉玉壶，清凌凌地抛下一句话，似乎是自语，却又听得清晰：“夏日白昼长，一碧万顷，想来今晚必是星月交辉，是个赏月的好时节。”

夏夜的星空确是极美，有时还能见到深蓝的夜空中的皎月微星。夏夜有时也会格外凉快，让人喜欢在星空下追逐着星光点点和流水一样的月光看静谧的夜下风物。如今妍伊和润的会面已经成为一种惯例，在月下相见时也不再单单只谈书法。对于润来说，现在他需要靠讲解经史子集的典故和诗来换取妍伊的兴趣，然后自己再从，对方那里了解到宫外民间人生活的状况，甚至一些他不知道的生活常识和天地广阔。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他们形成了一个约定：用自己内心的一个小秘密换取对方的秘密，对方要互相严守交换过的秘密，不许告诉别人。李润只记得拉勾保证这一条是妍伊教他的。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何学来的，但是手指勾勾，确实安心许多，好像订立了有力的契约。

今天，润有个在脑海里徘徊了许久的疑问，需要解答，但是或许这个疑问关系到妍伊的秘密呢？他想了想，开口说：“我来问你一个问题，你一定要诚实地回答。如果这个问题是你的小秘密，我就用我心里的一个秘密来交换。”

妍伊来了兴趣：“什么问题？不会很难回答吧？”润的问题不多，但是从来都需要动动脑子才好回答。

“其实也不算难，你只要告诉我，为什么你和嘉康姐姐长得这么像。”

“这……”妍伊仔仔细细地思索起来：“像吗？翁主是那样一个美丽的人，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很像啊，你没发觉吗？今天姐姐一直盯着你看呢。”李润有些失望，原以为还能得到解答，谁知竟然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嘉康姐姐很早就不在宫里住了，几年也难得回宫一趟，虽说是我姐姐，可我从前都不曾见过她。今天才发现妍伊你长大以后或许就是嘉康姐姐那副模样。”

“嗯，或许我的一个小秘密可以解释这个问题，不过，按照规定，是要交换的。”

“那我凑过去听，你小声地说。”

今日李润迟迟不能入睡，他感觉自己听到了一个很震惊的消息，有了很多稀奇古怪的猜想。妍伊告诉他，自己的三姐姐长得很像她过世的母亲，这让他惊讶不已。嘉康姐姐的生母华嫔早在十八年前过世，那时候妍伊还没有出生，怎么妍伊的母亲和妍伊会长得和嘉康姐姐这么像？世上怎么会有毫无血亲关系之间的人长得如此相像？可是他分明查过妍伊的案底，她并没有和庆州金氏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他就不得不即将被迫终止和妍伊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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