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宫中录 (4-1)

春日柳条初长，春花烂漫。

        一群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子们排着队紧张地等待着，小小的脸庞上尽是期盼与忐忑。本应该是一片叽叽喳喳谈天说地的女孩堆里如今寂寂无声，所有女孩子的目光都集中在队伍的前排。那里，一名医女正将一滴血滴在一个小女孩的手臂上。女孩紧张地盯着那滴血，血凝不动，停滞在她的手臂上。她松了一口气，听着医女不带感情地说出“通过”的话，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用鹦鹉血验贞判定是否是处子之身，来确定被带来的女孩是否有资格成为宫女，是王朝建国以来的传统。这项由明国传来的守宫砂原理改整而来的法子，被广泛地用在了挑选王的女人——宫女身上已有百年的历史。在这传统制度的影响下，一批又一批的宫女们以清白之身送入王宫，有的成为后宫，有的年老即将去世前被送回了本家，有的在这一任的王去世后被遣散出宫却终身不得嫁人。她们大多来自良民家庭，有家族女性世代就是宫女的，也有为生计所迫而来此准备靠着不菲的收入养家糊口的。最终她们的结局也不过是成为后宫和终身为王守节两种。

站在队伍当中等待着检验的朴妍伊就是这其中的一位。今年九岁的她，是为了让两个弟妹能够识字学习知识，将来自有一番天地而入宫的。哥哥十四岁，今年勉强才找到一个在衙门跑腿的差事，因为没什么背景，在衙门处处受挤兑。哥哥景行其人性子耿直，不知变通，初出茅庐。虽然稳重踏实，但脾气倔强，从不愿听从长辈的劝告，弄点土产孝敬上边，领到的钱粮常常不是缺分量，就是质量差。禄米不多却还常常拿到很有一部分虫蛀带霉的，拎回去一看，能下锅的没有只有三分之二，这一家四口得有好几天喝西北风。去年爹娘一年间接连病逝，兄妹四人没有亲眷，生活难以为继，全靠邻家尹婶接济。今年尹婶的丈夫因为意外瘸了腿，家中境况大不如前了。幸而今年哥哥找到了差使，可以反过来照应一二。但是本就是领最低薪酬还被克扣的事儿一出，两家都捉襟见肘。

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妍伊也开始决定找些用得着孩子的活计干。就在她在京城各处店铺跑来跑去，询问有没有活给她干的时候，她碰见了一个前来采买东西的一个华服女子。

那女子穿的衣服看上去很光泽，色彩也很美丽，她拉住正要跑出店门询问下一家店铺要不要招帮工的妍伊，和声和气地开口：“孩子，想当宫女吗？”

然后妍伊就听她解释了当宫女是做什么的，有怎样的好处，相应的规矩和义务又是什么。跑了很多家殿都因为年龄小认为做不成什么事儿被拒绝的妍伊听说有丰厚的报酬，还能学习很多知识就心动了。家里的弟弟妹妹要吃饭，尹婶家要吃饭，自己得到工作还能学识字，这对她来说，不啻是个巨大的诱惑。

对于陌生人的警觉让妍伊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她推说这件事还要问问家里的长辈。那中年女子倒也达理，对她说：“这种事情确实要告知长辈。这样吧，你带我去你的住处，和你的长辈说一声。”

回到家里叫来尹婶，让那个中年女子和尹婶说过话之后妍伊才明白，这根本不是什么要和家里人商量一番能够自行决定的事儿。这位尚宫并没有骗她，她说的一切都是真的，但是一旦被负责采选小宫女的尚宫看中，其实她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于是妍伊收拾了简单的行礼——一把汤匙，一双筷子，一卷铺盖和家中唯二的便壶之一，在弟妹的哭喊声中和那女子走出家门，来到了这座深深的宫苑中。

“孩子，该你了。”医女温和地提醒道。妍伊从回忆中被拽了回来，急急挽起袖子，伸出裸臂。虽然不能和亲人时常见面，但他们还是有相见之日的。况且她是一直对识字学习很感兴趣的。

鹦鹉血滴在臂上，凝而不动。“通。”随着这一声宣告，妍伊的命运被基本确定。“下一个。”妍伊在医女的示意下，走到了一旁，和通过查验的女孩子们站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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