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梦醒3

我跟着夜莱来到了一处极为偏僻的地方……

伫立在我们面前的，是一栋孤零零的老宅。

它的造型在我看来十分亲切，因为在三百年前，「有钱人的宅子」就是用来形容这样的房子的。

但是现在……借着月亮的光芒，老宅衰败的样子一览无余，甚至有点阴森恐怖。

雷兰【这里是？】

夜莱【是我的房子。】

雷兰【但都过了三百年了……】

我望着像谢顶的中年人头顶一样空无一物的屋顶。

夜莱【我说过我早就做好万全准备，别以为谁都像你一样蠢。】

她得意洋洋地抱着手，瞟了我一眼。

雷兰【那……那是不错。】

夜莱【看到那个楼梯没，第三层阶梯下面刨开，里面有我藏的钥匙。】

雷兰【钥匙？这需要钥匙？】

我望了望千疮百孔的窗户，这还需要啥钥匙，直接翻进去不就得了？

夜莱【啰嗦，去找就是了！】

雷兰【好好好。】

这家伙明明只是个外观穿着像贵族大小姐的吸血鬼，怎么也带着大小姐的脾气？连翻窗这档子事都接受不了？

夜莱【还没好吗？】

雷兰【马上好了！】

我在楼梯下捣鼓了一番，找到了她说的钥匙然后去开门……

然而门锁已经锈死了。

雷兰【怎么办？】

我只得回头求助她。

夜莱【真是的，我来！】

夜莱一把从我手里夺过钥匙，把我从门前挤开，在门口捣鼓了起来……

叽叽嘎嘎……

嘎擦嘎擦……

摩擦的声音逐渐暴躁，最后崩的一声……

听起来像是钥匙断在里面了。

夜莱【啊啊啊，真是烦死了！】

夜莱抓狂了起来，我在一边看的心惊胆战，毕竟她只说过不会吸我的血，可没说过不会再生气时拿尖牙啃我一口……

千万别丧失理智来啃我……

雷兰【你别急，这样吧，不如让我翻窗进去从里面打开门？】

夜莱【不用！我先进去！你在这等着！】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已经提着裙子，利索地一跃翻进了离地快有一人高的窗户。我被她流畅的动作惊的瞠目结舌，这速度也太快了，而且听声音她的动作利落得连裙子的下摆都没蹭到碎玻璃。

随即听到一阵踢踢踏踏的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我赶紧走进去。

雷兰【哎哟！】

夜莱【啧！小心点！】

我刚一进屋就踩烂了地板，差点摔个狗啃泥，幸好夜莱眼疾手快地扶了我一下。

夜莱【那么大块烂木板没看见吗！还往上踩！】

她一边怒气冲冲地瞪着我，一边用脚拨开地板上的杂物清出路

雷兰【这里太黑了，我一时适应不过来……】

等眼睛差不多适应了屋内的光线，我才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看清了房子里的环境……

这里面的地板大多残破不堪，四处还散落着一堆堆破旧木板，贸然踩过去很可能会被上面的木刺扎成筛子。

夜莱【这都没看到，真是瞎子。】

雷兰【我只是有点不适应，可一点都不瞎，我好歹也是得过诺里地区抓兔子比赛得冠军的人！】

诺里人以前经常会举办狩猎比赛，其中最具挑战的就是快速辨认兔子的行踪逮住它们，所以在视力这点上我自信算是最强的一拨人了……

夜莱【噗，笑话一样的冠军？连我的脚趾头视力都比你好。】

夜莱一声嗤笑打断了我的自夸。

雷兰【你可别小看……咦？那是什么？】

我刚想反驳什么，却突然借着月光注意到夜莱身后的地面上有个比其他破洞都大的多的大洞……

夜莱【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随即她也转头看我目光的方向，表情一下子僵住了……

雷兰【这是一楼吧？那个洞那么大，不像是自然腐朽出来的……不会是什么野兽挖的地道吧？】

夜莱【糟糕！我的地窖！】

夜莱慌张地走了过去，面色铁青……

雷兰【地窖？】

我也跟了过去，从洞口往里看能看见一排早已被白蚁蛀蚀殆尽的木梯残迹，以及人工修葺过的四壁……

就我能目所能及的部分来看，这确实是一个地窖，但深处剩下部分就是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了。

夜莱【怎么会这样……这怎么可能！】

夜莱瞪着眼睛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反复往里看，像是要用眼神把洞里的什么东西给挖出来似的。

雷兰【发生了什么？你的表情怎么变得那么阴森恐怖，你不会是在里面存放了什么可怕的东西吧？吸血鬼的妖怪使魔之类的……哎呀！】

夜莱用指甲扎了一下我的手肘，我疼得缩了起来。

夜莱【闭嘴！废话连篇！那里面是我当年积攒的财宝……】

雷兰【原来是财宝啊，吓死我了……】

虽然我也看不见里面的东西，但只要没放着什么怪兽骷髅架子就好。

雷兰【那我们就赶紧取出来吧。】

夜莱【都没了。】

雷兰【没了……唉？你等等！】

夜莱说完这句，就像断线的人偶一般要往下倒，我赶紧把她扶到一边去休息……

整个宅子虽然很大，但四处都只有散落的木块钉子等破旧东西，家具一件也没有，上楼的楼梯也早就烂的只剩半截根本无法通行。

就像一个被掏空的巨大树洞。

我到屋外的林子里找了些树皮和枯草卷在一起，准备用来做临时的床铺垫子，还顺便摘了些野果，虽然看上去还有些青涩，但个头很大，填饱肚子应该没有问题。

雷兰【吃吗？】

我带着树皮枯草和野果回到了夜莱身边，她似乎还没从失去了所有财宝的巨大打击里回过神来，默默推开了我递过去的野果。

我把树皮和枯草展开铺了起来，一边铺 一边又想到之前她那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我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现在再加上有你这个仆人，更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原来她所谓的万全准备，就只是那个被盗贼随便就打开了的地窖啊……

我不由得轻笑起来。

夜莱【你笑什么？】

可能是四周太安静，我的笑就显得有点突兀了。

雷兰【啊？没有……】

夜莱【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在嘲笑我吗！】

雷兰【不是不是。】

这家伙的自尊心还出奇的强烈，跟贵族大小姐一模一样。

夜莱【那你笑什么？】

雷兰【我只是想……怎么说呢？倒霉事遇多了，多一件也就没什么了……】

雷兰【反正遇到这堆事，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坦然了，所以才笑的。】

夜莱【哼，你倒是想的开。】

她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些，我也差不多铺好了床铺……

雷兰【躺上来吧，这个舒服点，木地板太硬了。】

夜莱【什、什么！我才不跟你睡一起呢！】

雷兰【我这还有材料，一会我再铺另一个床，放心。】

夜莱【好、好吧。】

夜莱犹豫了片刻，还是脱下了鞋子坐到了我铺好得树皮杂草床铺上……

夜莱【唉，真是糟糕透了，我这辈子都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天要坐在这么一堆破烂上。】

雷兰【是啊，我也没想到，明明昨天早上我还在家里喝着库克先生做的热腾腾的蔬菜汤，一眨眼一切就都变了。】

夜莱【那些财宝可是我辛辛苦苦摘下来的，那么多财宝想买什么都不成问题，只等诅咒过去……】

雷兰【虽然不知道你有多少财宝，不过你都是怎么攒下来的啊？要知道像我这样的普通人，可是从没想过还要专门挖个地窖来存放财宝的，能装满一盒子银子就很了不起了。】

夜莱【哼哼，别忘了我可是吸血鬼，不是普通人，财宝什么的随便去找贵族要就是。】

雷兰【不对啊，你刚刚还说是辛辛苦苦攒下的，怎么现在又变成随便找贵族要就行了？】

夜莱【你……】

雷兰【没事没事，其实我开始习惯了，就像前面你不还说我早已做好万全准备，现————】

我学着她的表情和声音装腔作势的说起来，没等说完就被她狠狠掐了胳膊……

雷兰【痛痛痛！】

夜莱【闭嘴！再说就撕烂你的嘴！】

雷兰【好好好。】

虽然她总说自己是吸血鬼，但除了力气大和脾气暴躁外，这个吸血鬼甚至还不如那几个要绑走我的人类混混可怕。

雷兰【你感觉好点了吧，要不吃点东西？我们有一天没吃东西了吧。】

我从边上的一堆野果里挑了两个干净点的 一个自己啃，另一个递给她。

夜莱【你自己留着吃吧。】

她摇摇头。

雷兰【你担心不够吃吗？没事我摘了很多，外面林子里也有不少，足够我们两个吃饱的。】

她不会是在为我考虑吧？我想到之前进来的时候，也是她自己先翻窗进来给我开门的……

夜莱【不是。我就是吃了也是浪费。】

雷兰【啊？浪费？什么意思？】

雷兰【你傻啊？我说过了，我是吸血鬼，吸——血——鬼，明白不？】

雷兰【吸血鬼……难道就不能吃一般的食物吗？】

夜莱【没错，除了血，其他食物都索然无味，而且吃了也跟没吃一样。】

雷兰【这样啊……】

作为厨子，最害怕的就是尝不出食物的味道，我不禁有些同情这个吸血鬼女孩。

雷兰【对了，之前为什么不让我先翻进来开门？你不说我是什么仆人吗？】

夜莱【我愿意，你管的着吗！】

说完她就噗通一声背对着我躺下了。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雷兰【你要睡了？】

夜莱【闭嘴！】

雷兰【晚安……】

又吃了几个果子填饱肚子后，我也缩着身子躺在树皮上，缓缓进入了梦乡……

夜莱【晚安。】

恍惚间，听到她小声地嘟嚷了句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