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公主.玉京谣(一)图白月棂文沉香子 (5-4)

妩姜虽未跟出去，但听见了外头院中清脆帕碎裂声和哗哗的水流声，也反应过来不对，跳起来就往外头冲。

高芷等三女早跳开了，三根搅拌棍凌乱地躺在院中，然而最刺目的却是一院子缓慢流淌的墨绿柒料和染缸碎片。

妩姜呆呆站在那里，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小手紧紧攥成拳，仿佛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般，乌亮的眼中水光闪烁，将坠未坠，却被她紧咬下唇的疼痛感迫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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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姜……”灵枢也没想到是这样的场面，一时没了主张，失措地看着她。

染缸碎了，染料全都没有了，而且这缸是墨绿染料，尤为难得。因为染料中蓝紫红黑黄绪般颜色都有直接提炼的天然植物染料，唯独这绿色无法从任何植物中直接提取，所以这缸墨绿染料来得格外不易，结果如今连缸都被打碎了。

这样的结局，自然是妩姜次日免不了受罚。

“怎么办？”灵枢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妩姜吸了吸鼻子，用力按下了心中的伤心、愤怒诸般情绪，垂头去收拾院子。总不能让这满院子流淌的染料就这样摆到明天天明，那样受的责罚会更重。

“妩姜……”灵枢开了囗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知道那囗墨绿染料的原料已经没有什么存货了，而那匹布是过几天就要染出来赶制太后娘娘的寿服的。如果是别的颜色的染料，哪怕受一顿责罚再染，总还来得及，可这墨绿染料没了，再去收集那难得的原料恐怕不易，耽搁下来，这顿责罚究竟多重，她都不敢想象。就算是管樾求情都没用。

“糟了，天都黑了，我还得去诏狱送晚饭。”妩姜转身急匆匆地走了，生怕眼中那汪泪水狼狈地滚落下来让人看见。

“要不……我明天向管姑姑说是我砸碎的……”灵枢太了解高芷了，她们那伙人狼狈为奸，显然是准备好了说辞要诬陷妩姜，这事不可能圆满地解释过去的，何况管樾平日里更信高芷。

但妩姜去得远了，并没有听见。灵枢站在原地叹了囗气，默默收拾着妩姜尚未收拾完的残局，心里左思右想，决定要抢在她前头将这罪责都领下来。

妩姜拎着提篮，匆匆往诏狱走着，心事重重地想着方才发生的事。一时连往日去诏狱时的提心吊胆都给忘记了。

诏狱，一个掖庭中人人闻之色变的地方，也是所有宫人视为禁地之处。

向来犯下重罪的人才会被送去那个地方，而被送去的，多半活不了多久。诏狱所有的传说都与死亡、可怕、暴戾的形罚相关，而最可怕的莫过于被关押在其中的一名死囚。

寻常死囚在诏狱根本活不过几个月，就会因经不起重刑而无声无息地死去，唯独这名死囚，听闻己经活了好多年。但这人究竟是什么人，长什么样，犯了什么样的重罪，从来无人知晓。传闻中他面目可怖，还有邪术在身，凡接近他的个便会被敲骨吸髓，死状惨烈。

凡此种种传说在宫人中到处传播，到最后连敢给他送饭的人也没有。但这名死囚却偏偏有着异乎寻常的待遇，上面吩咐过绝对不能饿死他，所以每顿饭必不可少，而且饭菜并不像一般死囚吃的一样又霉又馊。

三年前负责诏狱送饭的宫人被调出掖庭，于是这档子无人敢接的差事便落到了年龄最小的妩姜头上。虽说她不太懂事，当她去了诏狱一回之后，也便领教了那种种传说的由来，以及诏狱令人闻之色变的原因。

长年在诏狱监管值守的狱吏似乎也都沾染上了诏狱这份森森鬼气，看见妩姜进来，只不过抬了一下眼皮，阴冷的眼神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扫得她全身汗毛直竖。

狱吏打开了地下刑室入口的铁门，粗大的铁链“哗啦啦”地响着，向下的台阶阴暗逼仄，飘着潮湿和各种不明的难闻气息，两侧墙壁上隔一段路便亮着一盏幽幽的长明灯。

一级一级下到地底，诏狱有大半是沉没在水中的，越往下去越阴暗潮湿，下到底的时候，脚已经没入水中。妩姜每次送饭回去，鞋袜都要湿透，还得小心翼翼不让污水溅上裙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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