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恨

“那只好我背他走了。”小太监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走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陈萍萍，“还认识我吗？”

陈萍萍竟然笑了，他的神色是那样的温柔，一如他见范璃的第一面。

那时候她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躺在他臂弯里睡得那样香甜。

“走吧。”陈萍萍沙哑地说。

范璃深呼吸一口气，将床上的人扶着坐了起来，与此同时，柔道真气流淌着进入陈萍萍体内，替他短暂接续那些已经在爆炸或者庆帝的攻击中碎裂的经脉。

这会让他好受一些。

陈萍萍嘴角挂着笑，趴在范璃的肩头，她很瘦弱，但非常有力量，背起他后走出的每一步都是那样平稳。

“你小心着点。”太医跟在后面急的满头冷汗，生怕陈萍萍承受不住这样的颠簸，一命呜呼了。

他可是要跟着陪葬的。

“为什么非要如此，”范璃不明白，所以她得问明白，“这些年我做什么从未瞒你，为什么非要自己动手！”

范璃的声音很轻，但裹着滔天的怒气。

她的一生本就身不由己，珍视的人还要用这种方式离开她，以一种极其惨烈的、为了她好的方式，死去。

太医不敢说话了。他意识到了什么，他想要逃。

太医惊恐地往回跑，但他转头之后才发现，身后的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倒下。

太阳已经升起来，阳光有些刺眼。陈萍萍索性把眼睛闭上，安详地趴在范璃背上。

“我有我的理由。”

太医重重倒了下去。

陈萍萍当然知道范璃这些年在搞些什么小动作，极力替她遮掩的同时，陈萍萍也在计划着自己的复仇。

他没指望真的刺杀成功，大宗师没那么容易杀。

陈萍萍只是想给自己这条命，一个最有价值的结局。

他早就不想活了，若不是为了查清楚真相，若不是为了范璃和范闲，他早就死了。

现在，他在这个世界上已经了无牵挂了。

他牵挂的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路，他也该走向二十年前就铺好的这条末路。

“青枫为什么会进暗字营？”范璃没有在意他的回答，只是继续提问。

陈萍萍脸上浮现些许回忆之色，“他被你娘带回来时，还是个婴儿，我将他养大，送他去你身边，他是我和你娘一起为你准备的。”

叶轻眉带回青枫时，并没有任何交代与安排，只让陈萍萍好好照料这个孩子。

陈萍萍从没照顾过孩子，但青枫长在他的眼皮底下。

这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所以最终他将他送入了暗字营。

青枫结业的那一年，就是范璃入京的那一年。

他将这份礼物送给范璃，范璃很喜欢，他也很欢喜。

“太平别院下面有什么，你知道吗？”

“你娘亲不曾交代，想知道的话，得你自己去寻了。”

陈萍萍的脸色逐渐红润起来，这是一种回光返照，他觉得自己的精神格外好，“我的路就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

范璃的声音终于颤抖起来，“我说过无论发生什么，我一定会来带你走。”

她的表情终于变得痛苦：“可你却让我失言了。”

陈萍萍抬起手，犹豫半晌，还是摸了摸范璃的头，“但愿你不会恨我才好。”

怎么恨呢？范璃嘴角的笑容逐渐苦涩。

“不恨。”

“那就好...那就好...”陈萍萍的声音逐渐虚弱下去。

他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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