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蒂 (2-1)

序：

如果有掌管世间的神灵，祂们就是在纯粹与混沌中，孕育出了生死。生命有了善恶，渐渐有了区别。

人诞生在地球上，天生就分了男女。

天边，拂晓的日光晃醒了方明逸的浅眠。

他面容憔悴，显然已经多日不得安眠，瞧着有些形如槁木的意思。

虽一身病气，他举手投足间却是淡然的。方明逸捋了一把散乱的长发，撑起身子，昏昏沉沉地浸在思绪里。

“砰砰砰”

外面突然响起的拍门声，震耳欲聋，惊得人心头一跳，他脸一下变得霜白。

门外人喊他：“并蒂，别睡你那懒觉了！整日病病怏怏见谁都一副死人脸，快起来！你今儿个真是走了狗屎运，有大人物点你。”

方明逸起身开门，木着脸，不过几步路他走得力不从心，腿间血淋淋的伤又有要裂开的趋势，站不稳。

开了门，老鸨见他顺从安静，又堆出一个笑脸，大抵是因为“并蒂”价格不菲，她又要有一笔好银子入账：“别总这么冷清清地，正年轻又漂亮，咱整个邂花楼还最属你别致，多笑一笑，啊！这回可是个大客，好好伺候，妈妈不会亏待你。”

方明逸轻轻一点头，语调没什么起伏：“我梳妆了。”

话音一落他关上门，关门声寂静，门后人目光低敛，静默了一瞬。

…天光正好。

他慢慢地走到梳妆的铜镜前坐下，看着自己。

老鸨说方明逸年轻漂亮，没错，还半个多月才是他二十二岁生辰；他天生的一副好相貌，标致清秀，双瞳是略浅的棕色，剔透的琉璃一样，眉眼深邃清丽，看着让人想到远山云顶的湛蓝晴空，眼尾微微下垂，清冽纯挚，长发浓密及腰，细柔飘逸。

他发色眉色与瞳色都是暖系的棕色，和他的清凛相中和，倒是一个至纯至美的境界：明而清透，温而轻灵，静而不沉，丽而不艳，再有一条：雌雄莫辨。

整座邂花楼，及至半座京城大概都找不出第二个他这样的，一己身男女双生的并蒂莲。

便是所谓“最别致”。

邂花楼今日好生热闹，还不到辰时，方明逸下楼时，一楼大堂已坐了几十号人。

邂花楼富丽堂皇，入眼满目华光珠翠，红锦暖帐。

台上舞姬甩着藕粉水袖，座下各型各色的达官贵人搂着娇艳的妓.子，一眼望去，当真百花齐放，不堪入目。

他一下来便被那“大客”瞧见了。那人五大三粗，拽过他坐在腿上，方明逸赔着笑，眼底一片木然，冷凄。

“操你娘的逼你还拽上脸了？！我今天不打死你个……”

老鸨的怒骂在大堂西侧如一道惊雷响起，方明逸吓得一惊，喧闹的四周都静了不少。

老鸨身子壮实，气得头上的发饰坠子乱晃，发狠地拳打脚踢着地上的人，看身形，是个年轻姑娘。

“一点小病小痛就不动弹，下来了还摆脸子，摆给我看呢？还跑，还要跑？有人点你是看得起你，还不识个好歹了？！”

那姑娘狼狈不堪，满身伤痕，声音嘶哑、却坚定得很：

“为什么不跑…”姑娘双眉紧皱着，满头冷汗，踹在身上的疼让她一瞬间说不出来话，“这就是个吃人的地方！连三五年都活不了，死了、就…就再去抓新的…”

肩膀剧痛，她被老鸨提了起来，在她的记忆里，这是胆小的自己第一次直视面前这个人：“那么多人被你们抓来，你做这勾当，必遭报应不得好死——！”

她的声音撕裂着，却被老鸨一句淡漠的话音轻飘飘地堵住：

“你小姑娘懂个什么就叫嚷。”

老鸨捏起她的脸，神情中无奈一闪而过，沧桑的眼里尽是深井一样的黑：

“要不这么做，不就同你们一样了。”

“你们啊，贪心不足，能在这里也算福气，还不懂珍惜。”

说完便猛地将她甩在地上，吩咐了龟公：“吊后院打一顿，然后扔回她房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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