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变成了小道,眼看就要到圣魂村了。这时,雨脚紧追着女孩迅猛而至,将远处的农田点染的白茫茫一片。
腹部的疼痛感愈发剧烈,眼前一阵白一阵黑,天公不作美,淅淅沥沥的水滴顺着头发流淌,从脸颊流到身体上,最后回归泥土留下深色的印记。虞婳不敢停下脚步,她脑海里只剩下三个字——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脑袋开始被无数细密的针轻轻扎着,又似有一团迷糊的雾霭在其中氤氲缭绕,思维变得迟缓而混沌,如同陷入了深不见底的沼泽,每一次思考都艰难万分。身体在发烫,虞婳仿佛整个人被卷入一场无形的热浪漩涡,每走的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
坚韧的意志力吊着一口气。
她想吃妈妈炖的牛肉萝卜汤了。
村口古老的大树,树干粗壮,枝繁叶茂,在雨中享受极了。虞婳突然感觉特别特别的委屈,为什么自己会莫名其妙出现在山上,为什么这座山这么奇怪,为什么好不容易下了山却突然开始下雨,为什么自己的身体变小了……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妈妈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
虞婳咬着牙,喉喽干燥的快像枯树一样裂开。这村子不大,几十户人家错落有致地分布着,但却像救命稻草一样。她拖着腿一直走,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到哪里,双腿发软,意识越来越昏暗,直到最后她瘦小的身体在雨中像落叶一样轻飘飘栽倒在地上,溅起一小片水花。
眼皮好重。
虞婳隐隐呼呼听见门打开的声音,最后出现的一双小小的蓝色布鞋死死地印在她的脑海中。她突然产生莫名的恐惧,然后彻底晕倒过去。
“爸爸,有人晕倒在家门口了——”
年幼的唐三身形单薄,有着一头利落的蓝黑色短发。倒在家门口的女孩穿着破破烂烂的一条衣服,雨水让她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脸上,其中还夹杂着数不清的树杈和小石子,泥土隐藏在其中,各种各样的划痕遍布全身。她看起来看起来就像一朵受了苦难的轻飘飘的白云,或者一只被折断翅膀的漂亮的蝴蝶。
唐三看着很不舒服。
他的内心里忽然产生一种强烈的冲动——
我得帮帮她。
屋里半天没人回应,雨水的沙沙地唱着难以忍受的歌,喝醉酒的唐昊早就睡死过去,又或者他根本不想管什么乱七八糟的女孩。唐三沉默了一会儿,把女孩轻轻抱回家里放到自己的床上,给她盖上被子。他衣服被女孩蹭脏了,但唐三根本顾不上这些——
女孩的温度太高了。
高的烫手。
可他现在连条毛巾都找不到。
两个男人的生活糙的不行,唐三只能把自己干净的衣服叠成一小块长方形,沾了凉水敷在女孩光洁的额头上。
毛巾都找不到更别提药了。
这怎么办?
真就听天由命吗?
女孩长着一张好看的脸。
她像一朵被朝露浸湿的紫罗兰,柔弱地蜷缩在床榻之上。白发如簌簌飘落的细雪,带着冬的寂静。双颊因高烧而泛起病态的红晕,恰似西天那抹残霞,可怜又绝美,令这方小小天地都弥漫着惹人怜爱的气息。
那仿佛是种特别神奇的魔力,令人没办法弃之不理。
唐三注意到女孩嘴里在嘟囔些什么,那些文字琐碎又没有逻辑,唐三把耳朵凑的很近才勉强听清两个字——妈妈。
他不受控制地把自己的手伸进如他身体一样单薄的被子里,将女孩的手紧紧握住,却又在摸到树枝叉留下的伤痕时变得小心翼翼。房间里变得幽暗,气氛亲密了些。这种悲哀的事情不适合发生在八月炎热潮湿的天气里,唐三在心里祈祷,希望女孩儿能够活下来,活的再久一点儿。
他没注意到,本该睡死过去的父亲,站在门外看了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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