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特别篇5 (2-1)

“子仪，”陈司思轻轻打断了好友越发激动的话语。

“我的家在这儿。”

颜爵颓然，泄了气，忽然觉得好累好累。

是啊，他的家在这儿。

他的记忆在这儿。

他的欢喜在这儿。

他的痛苦在这儿。

他所有的一切都在这儿。

可是啊……

“我不想看到你死去。”颜爵沉默了很久，才轻轻吐出这么一句话。

“子仪，人总会死去，只是或早或晚。”陈司思看着他，笑容灿烂的宛若十几年前的那个雪天的小公子一样。

他再次沉默了，一双看谁都多情的异瞳紧紧盯着陈司思，一点一点描摹他的眉眼。

“那你舍得留我一人在这个世界上吗？”

“……舍不得。”陈司思垂眸，不敢再看向那双盛满了痛苦的眼睛。

颜爵忽然笑了，但其实和哭也没两样，但还是看得出来，他的嘴角很努力的在上扬。

“舍不得啊……那就好……”

——可是，我舍得。

所以对不起啦，阿君。

……

……

等到陈司思再次听到他的消息后，已经过去三天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死了。

陈司思几乎是踉跄的走，隔了十几天才见到阳光的眼睛落下生理性的泪水。

他一直走，走过昏暗的牢房，走过长长的小巷，终于到了祭坛。

他木然的看着高高的祭祀台，他的好友就在那里。

他穿的真是隆重极了，是国师的祭祀袍，玄色的，用银线勾勒出日月星辰、鸟兽草木、山川大地，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印在了长袍上。

他身下蜿蜒的，是红色的血液，源源不断从他胸口涌出。

陈司思知道那代表什么，是沟通神明的祭祀，也是祷告必败战争胜利的祭祀。

他成功了，他天纵奇才的朋友成功了，可代价却是他的性命。

那双有着金黄色的竖瞳的眼睛此时闭上了，再也不会睁开了，也不会含着暖融的笑意叫他阿君了。

他后知后觉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冷意席卷全身，他的身体神经质的颤抖，他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

陈司思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好让内心的痛苦少那么一些，耳边小太监宣旨的声音朦朦胧胧，恍若从遥远的天边传来。

“罪臣、谢主隆恩。”他的额头紧紧挨着地面祭祀台上是他认识了十八年的好友，祭祀台下是好友用生命换来“戴罪立功”的他。

他又恍然想起了三天前子仪临走之前的话。

他说，“阿君，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一直都很为你骄傲，一直都很庆幸遇到了你？”

他说，“阿君，你能不能先闭上眼？”

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住了他的眼睛，即使他睁开眼，眼前也是一片黑暗。

所以，他不知道子仪肆无忌惮的无声的一遍遍说着我爱你。

所以，他也不知道子仪眼角蜿蜒的泪珠。

所以，他更不知道子仪隔着手虔诚的吻他。

他只知道，子仪对他说了最后一句话。

他说，“阿君，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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