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定目标 (2-1)

盲期开始的第三天清晨，距X-0961预计起飞时间只有46小时，筛选工作完毕，第一批迷航者正在赶往青藏高原。

网络中有关洪利的部分重点着墨于他精彩纷呈的人生以及他无与伦比的雕工，对于他本人的喜好和性格，可以查到的少之又少。因为他一贯不喜欢出现在公共视野中。

如果从洪利的外部身份出发，常人很轻易联想到“雕塑”，我也不例外，所以我立刻查出他统共三十二件作品的始作时间和完成时间。如果有那么一件雕塑，恰好是在190年的一个月盲期内完工，那么很大可能启动装置就藏在里面。

但很遗憾，没有。所以我扩大区间，调查他在190年之前动工，190年之后完成的雕塑。有三件作品进入了我的视线，其中就有他的自刻像。

这座在来到研究所的第一天就出现在我梦中的半身像，又一次机缘巧合地闯入了我的视线，它自身的精美度实际上不如其他几件大型作品，但《雕刻自我》这张照片太出名，任何有关洪利的报道下都少不了它的身影，所以很容易就能找到雕刻时的直播录像。

反复拖动进度条，我眉头不禁皱得越发紧绷。这场雕刻直播从年初持续到年尾，现场相隔几十米的圈外还围着众多媒体。无数双眼睛都贪婪地咀嚼着洪利的一举一动。在这种情况下，他没有任何机会对雕塑动手脚。而且这座半身像还在火星展览，即使是迷航会也没有能力把它抢回来。

事情不会这么简单，洪利不可能想不到他人生中唯一一件在万众瞩目下完成的作品今后会享有多高的知名度，如果它真是不可多得的珠蚌，那么在运输过程中里面的东西不被发现的概率简直微乎其微。

假如洪利想把东西藏在这里面，就绝不会使它全天候暴露在聚光灯下。但他确实这么做了，而且这是他唯一一次直播雕刻的全过程。这又引发一个问题，为什么一个颇为孤僻的艺术家会选择在年过半百时直播艺术创作这一相对私密的内容？要知道，洪利连采访都很少接受，还恰好是在如此巧妙的时间。

一切连环的不寻常下都隐藏着巨大的阴谋，我绝不相信这是什么巧合。

一沓又一沓网页被我捡起又丢下，我如一个沙漠中濒死的旅人渴望一泓甘泉自眼前浮现。有关洪利的信息太多，有用的不过百之一二。

有什么，一定有什么是我落下的。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没用，没用，没用，没用。

行行字字排成扭曲的圆圈光怪陆离地环绕、跃动、不断放大、缩小、旋转、翻折、遮天蔽日蒙塞耳目，如同女巫的魔咒使我目眩耳鸣。

眼前的悬浮屏忽然停止翻页，后知后觉我才发现是手指抽筋了。定睛一看，网页停留在一个匿名投票栏:

「你第一次知道洪利是他的哪件作品？

《雕刻自我》83%

《朽木堪折》7%

《飞跃》4%

《新生》3%」

我怔怔地看着取得压倒性胜利的那四个字，再也顾不得手指的疼痛。

这就是一直被我忽略的东西——知名度。

没有什么是比神秘莫测的艺术家直播创作更能引流的，当年那场直播共有十三亿人次观看，加之后面那张惊为天人的照片。千真万确，毋庸置疑，自刻像绝对是洪利最知名的雕塑，所有人提到洪利，最先想到的肯定是这座半身像。自然而然，它的光芒盖过了其他的任何作品。这样，只要他于风口浪尖隐退，其他作品便能够安然无恙地躲在它的阴影后，不会为大众熟知。

这是一场大胆至极的戏剧，这是一个完美无缺的靶子。

所以，长期被隐没在深海之下的，才是真正的目标。

我急不可耐地拨通了洪宗的电话，响铃多声后才被接通，显然是在忙。

“怎么了？”他没做无意义的问候，听上去十分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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