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航会 (2-1)

事情要从二百多年前说起——新人类夺取政权，废除旧公历，与暂时蛰服的旧人类形成对峙局面。新公历元年，新人类建立超级电脑，其坐落于洛基山脉东侧，以最科学权威的算法，通过新人类体内的芯片监测人体状况，调节激素水平，消灭癌变细胞，从而根除疾病。至此，新人类的生活蒸蒸日上。

新公历35年，旧人类不妥协联盟发起暴动，袭击超级电脑，新人类竭力镇压，但损失惨重。从此，新旧人类越来越泾渭分明，超级电脑面临每五十年停机一个月的检测期。

此后，旧人类数量持续走低，其间有多项研究证明旧人类在两百年内会消失，但没有引起广泛关注。

新公历171年，人类议会中第一次出现将传统人类列为保护动物的提案，但最终以超过90%人投反对票的结果不了了之，但这件事引起了一个议员的关注。

“这个人就是你的爷爷，俞仲书。”

风铃声敲得悠扬而慎重，阳光是一个顽劣的友人，撺掇着轻风走上幕前为仅有的观众演奏。雪白瓷舌片飘着，舞着，它被一根细绳阻栓，仍快然弹奏自由的旋律，不过两人都没有心思观赏这美妙至极的一幕。

宗博士收回视线，如严阵以待的监考官审视着我。

“我的……爷爷？”我哑然开口。

“俞老爷子是个富有责任心和正义感的政客，目光毒辣且很有远见，我们的计划，就从他暗中调查这个在当时非常荒诞的提案开始。”

我预感，接下来的故事将与我的家族以及我之间，有着辅车相依的关系。

作为一个旧人类，俞仲书坐到了在当时的社会情形下普通旧人类难以企及的位置，他的过人之处就在于见叶知秋的敏锐和如履薄冰的谨慎，而这两点，也在多年后的现在为仅有的旧人类点亮了灯塔。

他敏锐地察觉到这个提案只是雪崩前飘落的雪花，等到真正事发时就来不及了。这里不得不提当时的社会背景，那时候的旧人类是可以自由选择是否安装智能体，成为新人类的一员的，政府并没有在这个方面对公民自由加以限制，但结果可想而知，超常的智力和强健的体魄对每个人而言都是致命的诱惑。两种人群的比例在超级电脑诞生后的一百多年间愈发失调。

总之，在171年，全太阳系的旧人类只剩下了不到一亿两千万。

“一亿两千万。”俞仲书食指敲打着硬木桌面，暗自愁思。

他拿到这个数据，是在提案被否决的第十三天，那天会议完后他马不停蹄地动用了全部人脉做了全星系人口普查。包括登记在册的合法公民、因各种原因无法注册户口的黑户和移居火星和月球的少量居民，总之从结果看，现在还在喘气的传统人类总共不到一亿两千万，而这个数字还在持续减少。

夜深得发黑，挂着稀稀拉拉半死不活的几颗星星。俞仲书独自坐到天明。如果有人有幸在办公室目睹这一夜，就会发现，议员整晚都面向东南方的墙壁，一动不动。

那是超级电脑的方向。

……

新公历178年，又一轮会议结束，俞仲书万分疲惫地合眼补眠。在此之前，他已经快两天一夜没合眼了。而现在，他又要去主持一个极有可能会改变人类今后命运的会议。

历时五年搭建的绝密频道运作良好，此次与会人员仅有八名。

“‘迷航会’第四十七次代表会议开幕，会议议程只有一项——通报火种计划。”俞仲书强打着精神，声者稳健而有力。

通信频道内无人应声，所有人都看不见彼此的脸，但从这份宁静中，却能看到每个人心头的凝重和肃穆。

“截至新公历178年，传统人类数量仅剩一亿零五百万，今天议会上，第二次出现了将传统人类列为保护动物的提案，与七年前不同，这次的提案以122票赞成，27票弃权，573票反对的结果被否决，反对率接近80%，但七年前，这个比率是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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