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件举世无双的创举都必须充满人的痕迹。——洪利。
不知为什么,在与邻居并不日常的对话后,当晚我就梦见了那位留名青史的天才雕塑家洪利。
这个行事孤僻的艺术家甚少接受采访,但媒体还是抓拍下不少经典影像,其中令我印象最深的一张莫过于《雕刻自我》。
洪利五十岁时发起过一场全球直播,在长达一年的时间内几乎不间断地直播他雕刻自己半身像的过程。虽然这位不爱见人的艺术家开直播的原因至今成谜,但仍不影响全世界的艺术爱好者为之狂欢,各路媒体也争相报道,创造了一场流量盛宴。作品即将完成之时,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摄影师抓拍下了洪利雕刻眼睛最后一笔的瞬间,他也凭借此张相片斩获国际大奖。
画面中洪利手持小号刻刀,半弯下膝盖侧对镜头,明显洗旧的棕色格衫不服管教地晃荡,袖扣被这位有个性的艺术家解开,衣袖顺着手臂抬起的幅度如坠落的稠巧克力般堆叠。再往上,艺术家丝毫不顾被抓得篷乱的褐色短发,几绺头发被汗水沾湿粘在额头上,顺势流滴的热汗爬上他饱经风霜的脸庞,冲刷着干瘦枯槁的黄土沟壑般的褶皱。双唇紧闭,目光却炯炯有神。他的对面,距其翕动的睫毛不足半寸的地方,有着另一对神采奕奕的眼珠,那眼珠、那崎岖的面庞、那纵深的唇纹、那大力阔斧的轮廓、同样糟乱的头发、那是另一个洪利,一个纯白的,生意盎然的洪利。在这个画面,在这一瞬间,如果宇宙骤然塌缩,时间定格在这毫秒,没有人能分得清,是洪利雕刻了岩石的自己,还是属于岩石的灵魂,交换了洪利的本心。
我的梦境由此展开,在洪利落下最后一笔的刹那,粗糙的石面化为生动的肌肤,紧绷的脸部肌肉遽然跳动,仿佛眨一下眼睛,就会有浑白的汗水划过眼角、下颌、脖颈,一直滑进怦怦搏动的心脏,成为汩汩流转的一滴血液。我看见另一个洪利夺过对方的刻刀,不假思索地、毫不犹豫地对着对面深似寒潭的眼睛刺下——
伴随着满身的冷汗,我惊醒了。
从床上惊坐起,我第一反应是我在哪里,反应过来后就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许多研究都表明,梦境会暗示人的心理状况,更有甚者认为,梦境在一定程度上有预示作用。不知道我的梦属于哪一种,但无论从哪个角度解释,这个梦的寓意一定都不美妙。
现在是早晨八点零九分,深秋的太阳来得不早,目前也刚爬上半空,凉风习习,隔着玻璃与我的手指相碰。
迅息来得很不巧,阻挡了我开窗的脚步。
[吴莎:今天需要做一个例行检查,有乘机在区口接你,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我到研究所时正好撞上上班潮,这才让我产生一种原来这里确实有挺多人的感觉。
服务台前,吴莎起身,微笑着发出令人如沐春风的问候:“一弦,今天阳光很好,希望你能快点适应这里的生活。”
她大概是看出我脸色不太好,只当我是不太适应。我没有正面回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做一套非常详细的体检,大概两个小时左右。”
吴莎带我拐到另一栋楼,我敏锐地发现这里有几个人各自由新人类带着,似乎和我面临一样的情形。吴莎留意到我的视线,解释道:”这是项目的其它几个人,你应该还没见过。”
我点头,不以为意,不动声色地想偷听他们交谈,然而却没有一个人作声。纯白的世界就像被按下了静音键,这里的人各揣不同的心思,或紧绷、或好奇、或恐惧,各种情绪殊途同归,没有人率先打破这一分寂静。
这些人有男有女,无一例外是年轻人,加上我一共是九个,直到我们各自前往不同的体检项目,吴莎才开口:“我以为你们会交谈几句。”
我摇了摇头:“不重要,也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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