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魁

马车在青石路上缓缓摇晃，车厢内透着几缕昏黄的光线。三位姑娘挤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低语声如同细密的雨丝交织在一起。谢飞霜提及当年吏部尚书遭难之事时，声音中不自觉地染上了一抹难以抑制的悲怆：“那尚书死后，阖府女眷被流放至蛮荒岭南，男丁亦未能幸免，尽数……”她的言辞戛然而止，仿若触及了心底最深处那块隐秘而疼痛的角落，整个人陷入了片刻的呆滞之中。良久，才涩然启唇：“梁尚书一家，又何尝不是无辜呢？”朝雪与她四目相对，却只觉千言万语此刻都化作了无尽的沉默，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青禾见这氛围沉闷得几乎令人窒息，便轻咳一声，主动请缨去外面帮忙驾车。临行前，她压低声音解释道：“孔雀翎，此毒无色无味，于市面上极为罕见，寻常大夫怕是难以察觉。好在我对这些有些许研究。”说罢，便轻轻拉开帘子，悄然离去。

朝雪和谢飞霜赞许地点点头，青禾的脸微微泛红，却故作大方地说：“我阿姐才是天下第一。”说罢，她转身跃出车厢，留下两人在车内继续沉默。

谢飞霜的眼神黯淡下来，轻声道：“终究是我将军府对不起慕姑娘。”季朝雪摇了摇头，安慰道：“自古奸臣当道，乱世才会来临。对了，梁小姐现在在万花楼，当初我偷偷救下了她，伪造了她已死的假象。为了报答我，也为了报仇，清姝前往万花楼替我做线人。我帮她打点好了一切，让她凭借艳丽的外表和脱俗的技艺当上了花魁。”这样的一棵摇钱树，老鸨自然不会让她接客，反而会好好供着她；前世的梁清姝，也就是锦音花魁，每每禀告消息时都格外靓丽愉悦，她混迹权贵身侧，只等每月初七的到来。至于为何季朝雪能进去？她有银子在前，锦音在后，自然畅通无阻。谢飞霜听完少女的话点了点头，笑道：“我的谋略当真比不上昭昭。”

马车终于到了季府，谢飞霜见季朝雪安然归来，正打算离开，却又想起许久未见的季秋月。季朝雪看出了她的心思，嘴角微扬，带着玩味的笑容：“不去看看秋月妹妹吗？她很挂念你呢。”谢飞霜的脸颊泛红，跟着她快步进了门。季朝雪让青禾回去休息，自己陪着谢飞霜去了季秋月的小院。小院里弥漫着栀子花香，屋舍灯火通明，秋月正与明烟轻声交谈。虽然基本上是季秋月一个人在说个不停，但她的声音甜美动人。秋月见到季朝雪先是一声甜美的“昭姐姐”，然后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谢飞霜身上，眸子瞬间亮了起来。“飞霜姐姐！”随后毫不犹豫地撞进了她的怀里。季朝雪无奈地笑了笑，领着季明烟回了云裳阁，至于下次见面时她们二人看见季秋月绣的香囊挂在谢飞霜腰间，那都是后话了。

在云裳阁的闺房中，季明烟托着腮凝望姐姐，眼中带着些许委屈：“阿姐，今日的事都办完了吗？明日可不要再将我一个人丢下了。”她泫然欲泣的模样，似是害怕被遗弃的幼兽。季朝雪见状，心中泛起一阵愧疚，连忙柔声应允。季明烟眨动着那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缓缓靠近，“那阿姐日后陪我一起睡好不好？”她撒娇般地请求道。想起往昔与妹妹同榻而眠时那份难得的心安，季朝雪犹豫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月色朦胧如梦，二人和衣并卧，静谧的氛围中只闻彼此的呼吸声。季朝雪闭目回味着今日种种，不觉感到一丝倦意。她暗自思忖：今天已是初六，明日正好借带明烟挑选布匹的机会，去见一见清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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