抉择 (2-2)

“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老头儿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声音却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大儿子把脑袋一拨碌：“爹，赵帆呢？人呢？”

“唉，你们不是撵人家走吗？不是不让他在这儿待吗？人家回家了。”

“啊，走了。算他捡个便宜，他要不滚，今天就掀他的皮，给他扒皮抽筋，宰了！你看李二爷把他揍了，我们还得揍他一顿！”

刘歪毛儿就是来报复了，一听赵帆走了，他也泄气了，把这棒子也扔了：“大爷啊，不是我们这些人找茬，他妈赵帆这小子真不仗义，你没看他在李二那份儿横劲，他妈调戏人家老婆！这口气到现在我也没出来，走了算了。”

那老头儿的二儿子，扭身便往后院磨坊而去，本欲取些豆浆润喉。孰料刚转身，却见自家那头毛驴竟不翼而飞。

这后生登时慌了神，几步奔回堂前，一脸惊愕地问道：“爹，咱家那驴呢？怎地？哪去了？”

老叟慢悠悠地吸了口旱烟，轻描淡写道：“哦，驴啊，我借与赵帆骑着去了。”说罢，还故意咳了两声，仿佛这事再平常不过。

“啊，哎呀你老不死的，你怎么把驴还给他搭上了？你真是他妈窝囊死了，咱们家唯一的财产就是那头驴，你说你叫他给牵走了，谁拉磨，你当驴啊？”

“你拉磨啊？反正我们哥俩儿不干那玩意儿，你去把驴给追回来，你要不追回来驴，我们去。要撵上赵帆，就把他打死。”

老头儿这俩儿子就是倔，跟他爹说话，嘴里头也是不干不净，急了还骂他爹。

老头儿气得浑身颤抖：“好！我去要驴。”他不是怕别的，他怕这帮小子真去追赵帆，因为他走得不远，他们一加劲备不住撵上他，赵帆的命还保得住吗？

老头儿出于这种想法，把大皮帽子戴上，把皮袍子披上，离开家了，这帮人在家里听信儿。老头儿一溜小跑离开镇子，奔着驴脚印子就下来了。

北风呼啸，如刀割面。赵帆骑着一头瘦驴，正自以为能甩开后头的干爹，却不料刚出镇口没几步，身后便传来了熟悉的喘息声。那老头子腿脚不便，本应走不动路的，偏生今日似有神助，竟一路小跑追了上来。

赵帆只穿着件空心棉袄，在这凛冽寒风中，活像个被风吹透的稻草人。他心里暗道：再不下来活动活动，怕是要冻成雪人了。

于是他从驴背上一跃而下，在地上转着圈儿，缩成一团取暖。这一耽搁，老父便赶了上来，口中还念叨着：“儿啊，帆儿...”

赵帆见是父亲，忙迎上去：“爹，您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说这话时，牙齿打着颤，脸色青白，嘴唇发紫，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活脱脱一副将死之相。

老头本是来讨要那头驴的，可一看儿子这副模样，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寒风呼啸，老头儿望着那瘦弱的身影，心中暗自思忖：这哪里是要驴？分明是要人性命！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脸上却堆起一副慈祥的笑：“儿啊，天太冷了，为父不放心你，特意给你送皮帽、皮袍来了。”

说罢，他小心翼翼地替赵帆戴上大皮帽，解下自己的皮袍披在对方身上：“儿啊，这东西能保暖，快骑上驴走吧。”

“爹，我……”

“莫要多言了！快走！”老头儿心里明镜似的，生怕惹出是非，忙把他扶上驴背，狠狠抽了一鞭子，那小毛驴便一溜烟跑了。

老头儿站在原地，喃喃自语：只要我儿平安无事，那些痞子又能把我怎么样？老夫这条老命在此，倒要看看他们能翻出什么浪来！

回到豆腐坊的路上，老头儿一边走一边摇头叹息，这世道，连给儿子送件衣服都得像做贼一般。可笑啊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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