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 (3-2)

家中本就贫寒，费尽心思供他读书，他却如此贪玩，真是伤透了父母的心。回到家后，继父只是淡淡地说了几句教训的话，但这在赵洵听来，仿佛是对他尊严的莫大侮辱。

他想，一个连点脾气和志气都没有的人，怎能成得了大事？他不愿再寄人篱下，于是偷偷离家出走，彼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罢了。

这赵帆流浪到了陕西那片土地，本想着寻份差事养活自己，可谁又会看得上这么个穷酸小子呢？无奈之下，他只能在这片地方四处漂泊。

有一回，他好几日都没能吃上一口饭，眼瞅着就要撑不住的时候，他发现了一个可以让他填饱肚子的机会。

赵帆在街巷间徘徊，手足无措地叩响一处处门户。但见他面庞稚嫩，衣衫褴褛，那些掌柜们只消一眼，便纷纷挥手驱赶：“去罢，去罢，小小年纪，莫在此处讨扰。”

赵帆强自振作，低声哀求道：“大叔，扫地擦桌，粗活细活，我都能做...”然而回应他的，唯有冷冰冰的一句：“妈了个巴子的不缺人手，滚！”

赵帆脚步匆匆，来到王城。只见一座大宅院矗立街边，青砖灰瓦，气派非凡，连门和窗都是雕刻艺术中的上品。

时值正午，工人正在装潢，佃农扛着农具说笑着归家，好不热闹。饥肠辘辘的他不禁咽了口唾沫，腹中一阵咕噜作响。

他心下一横：今日若再不吃饱饭，怕是连明早也熬不过去了。于是鼓起勇气，踏入庭院。屋舍五楹，炊烟袅袅，香气扑鼻而来。

众人鱼贯而入，他也趁机混入人群，盛了一碗菜汤，抓了些野鹿肉，在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此刻饥饿难耐，管他什么礼数规矩，便是挨顿打骂，总好过饿死街头。

屋里的人们渐渐注意到这个陌生的身影，交头接耳：“这孩子从哪里来的？”“不认识。”“管他谁家的，吃完饭还要干活，莫要多事。”

赵帆听了，心中暗自庆幸，低头继续大口吃喝。在这冷眼相待的人世间，能有这一餐温饱，已是天大的幸运了。

众人自是不会理会赵帆的，仿佛他不过是一缕过堂风。饭毕，他自行放下碗筷，揩了揩嘴角那点油水，便大模大样地走了，竟无一人出声挽留。赵帆心中暗道：此地倒也清静，至少不愁没饭吃。

他在大院里一住就是五六日，三餐皆在此处打发。要说这院子的来历，倒也有趣得很。从前几乎是整个西安府首富的宅邸，那财主死时，留给太太偌大家业——千亩良田、几辆马车，好不风光！

于是乎，太太便养了一大群长工短工，前院青砖灰瓦，最中央，是数座大气辉煌的楼阁，墙上点缀着木香花，爬山虎，迎客松枝干盘曲嶙峋，其中最大的一间楼阁，是太太的安乐窝；后院则成了这群“食客”的食堂，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不知，如今主人不在，这些房舍器物，究竟算是谁家的？这般想着，赵洵又吃了几口饭菜，心里愈发踏实起来。

毕竟在这世道上，能有个落脚吃饭的地方，已是不易。可叹那些平日里高谈阔论的人，此刻却对一个求宿之人视若无睹，倒显得这大院愈发空旷冷清了。

这伙计们皆是老字号的，每日勤恳劳作。起初那几日，谁也不曾留意到他。每至开饭的时候，他便风卷残云般饱餐一顿后又销声匿迹，从未见其操持过半分活计。

时日一久，终被几位眼尖的匠人察觉了端倪。这天细雨如丝，打湿了庭院里的青石板。饭毕之际，众人无法下地干活，一位脑门宽大的老师傅摇摇晃晃踱步过来：“小兄弟儿，用完膳了？”

“用完了。”赵帆应道。

“把碗送回去，随我来，有话问你。”师傅的声音透着几分威严。

赵帆心中一凛，知晓此番怕是要露馅，却也只能依言行事。将碗筷归置妥当，擦了擦嘴角，方走到那人面前：“大叔，您有何事要问？”

“说吧，你是哪的人？与东家那儿可有亲戚？问过饭钱没有？你可知这一餐值多少？且说说，是谁他妈让你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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