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救 (4-3)

应轩的书房旁还有一个小房间，以前是用来当做临时仓库的，现在里面摆放了几张桌子，桌上是各种瓶瓶罐罐和药材，甚至有鼠尾、蛇胆、蜥蜴眼球、羊的牙齿、蜘蛛腿毛等奇奇怪怪的东西。窗户下放了几个炉子，上面放着炖药的药盅，药盅里传出一阵阵令人恶心的奇怪气味，一个看起来衰老枯瘦的男人正把浓稠的黑血加入到其中一个药盅里去。

“金蟾先生，她的情况……”应轩看着药盅里翻腾的乌鸦尖嘴，眉头轻皱。

“和你娘当时一样，断肠丹。她应当是先服用了蜜竹的竹叶，所以没能尝出断肠丹的苦味。”金蟾先生看了应轩一眼，他无意去猜测这个中毒的姑娘和应轩是什么关系，只是感慨多年没见，当年那个倔强又懂事的小男孩已经出落得玉树临风，办事也可以独当一面了。

“不过……从毒血的情况来看……”金蟾先生接着说道，“她服用的量比你娘多，且有蜜竹做引，中毒更深，很可能……”

“劳烦先生尽力。”应轩认真向金蟾先生做了一揖，就像十多年前一样。

“唉……”金蟾先生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

记得高考前的时候，教室里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标语，尤其有一句，顾潇影记得很清楚。

“生前何须久睡，死后自会长眠。”

顾潇影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因为死后的她，最近在这个世界确实一直在睡着。每天昏昏沉沉，睡着躺着，不知白天黑夜猴年马月。

但是她的身体渐渐能动了，只是没有力气起身。肿胀的猪头脸逐渐向枯瘦木乃伊发展，嘴唇也由乌紫变为白纸，眼球里也渐渐开始发黄，声音倒是越来越正常了。

每天都有人在隔壁讨论着什么，听不清楚，偶尔也会起争执，但很快便安静下去。然后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苦到令人全身发酸的药汁灌进顾潇影的嘴里，接着就有一个长得像《成龙历险记》里的老爹一样的人来给她把脉，看她的眼睛、舌头，顺便继续用那双枯木一般的手收集她吐出来或喷出来的血，但从来不说话。

在每天略微清醒的时候，疏言总是来陪着她聊天，双双偶尔也会来，应轩有时也过来看看。

他们告诉顾潇影，竹林里的竹叶有毒，加上断肠丹，毒上加毒。

“不过你放心，公子他请了最有名的毒师金蟾先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对！金蟾先生这辈子和无数毒物打交道，他绝对能解你的毒！”

“嗯。”顾潇影任他们说、任他们试，想着不管最后活没活成，至少当了这么久的小白鼠，也算为古代医疗事业做出了自己的贡献。

她何尝看不出来自己的毒有多难解呢……除去自己能感受到的身体上的折磨，以及偶尔出现的幻觉和交错的现代+古代的记忆，她也能从金蟾先生日益加皱的眉头和应轩那个面瘫眼里的担心看出，自己恐怕机会不大了。

可是，偶尔也会生出一丝希望，万一金蟾先生攻克难关，研制出解毒方式了呢？万一沈腾那个家伙借够了钱，买到复活甲了呢？

于是，就这么睡着睡着，忽然有一天，顾潇影发现，窗外的枫叶不知何时全都变红了。

自己已经躺了好几个月了吗？顾潇影想。她想撑着身子坐起来，没想到居然成功了，甚至全身都没来由地舒坦。

“疏言，疏言！”顾潇影激动地叫着，扶着桌子，居然就下了床，甚至走到了门口。

这几个月来，她从没觉得像今天这么舒服过。

金蟾先生闻声而来，赶紧给顾潇影把了把脉。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先是眉头一皱，然后慢慢舒展开来，又马上变成吞了苍蝇似的表情，紧接着嘴角忽然上扬，然后逐渐换上了凝重。

顾潇影盯着他变幻莫测的脸，忽然喉头一热，直接喷出一股鲜血——居然是鲜红色的血，这几个月第一次喷出鲜红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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