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袁今夏才悠悠叹了口气:“是不行,你睡觉还打呼噜呢,谁受得了。”
她怅然转过身,陡然发现身后不远不知何时站着一人,雪白的衣衫,雪白的手,墨玉一般流畅的长发用雪白的丝带束起来,一半披散,一半束敷,风流自在,优雅贵气。
陆绎似乎没留意到他们,他手上端着一盖杯,赏着江景,慢条斯理地浮了浮茶水,茶香袅袅,氤氲水汽中,俊秀的面容半遮半隐。
依着今夏的想法,横竖他没瞧见,自己也犯不上去见礼,偷偷溜开才是方便。没准陆绎还记得那晚新丰桥头的事,若是认出他们俩来,想起那二两银子,很难说对她会有什么好印象;心眼再小些,存心找她晦气也说不定。
而杨岳迟疑一瞬,想着官阶大小尊卑有序,不可失礼,已忙上前一步施礼道:“六扇门杨岳,参见陆大人。”
袁今夏来不及拽住他,只得也跟上施礼:“六扇门袁今夏,参见陆大人。”
陆绎抬起眼帘,淡淡“嗯”了一声。
这般近的距离,袁今夏瞧他面上并无异色,想是没认出来,便暗暗松了口气。
“杨程万杨捕头何在?”陆绎问道。
“我爹爹腿脚不便,正在舱内休息。”杨岳答道。
陆绎手略一抬,向着船舱方向打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带路,端着的茶碗顺手往旁边一递,正是袁今夏所在的方向。
大概是他这动作着实过于顺手,自然而流畅,至于于袁今夏在脑子还未转过弯来的时候就已经自动自觉地接过茶碗,替他捧着。
杨岳带着陆绎往杨程万歇息的船舱去,袁今夏在其后,木愣愣地看了眼手中茶碗。
船舱内,陆绎与杨捕快交谈着什么,袁今夏和杨岳瞧瞧的在门外偷听。
杨程万行至门口,一把拉开舱门,各自拿着皮制小听瓮贴在舱门上偷听的袁今夏和杨岳差点跌进来。
将小听瓮尽数收缴,杨程万瞪了他们俩一眼:“天黑之前,关于这艘船,还有船上的人,我要你们都做到心中有数。”
“爹……”
“头儿……”
两人同时哀号出声。
“我随时抽查。”杨程万简要道,随之将门关上,转身朝陆绎笑道,“犬子徒儿顽劣,让您见笑了。”
陆绎此时方才淡淡一笑:“家父曾经提过,当年在锦衣卫中,您的追踪术无人能及,堪称一绝,现下后继有人,也是件好事。”
杨程万不置可否,只问道:“令尊身体可还好?”
“还是老毛病,一累就易犯心口疼。”陆绎不动声色地察看杨程万:“我常劝他将养着,可他也听不进,闲下来常想起从前的许多事儿。家父多次提起过你,心里是很盼望你能回去帮他。”
“多谢他还记挂着我这把老骨头。”杨程万淡淡笑着,疏离而客套。“家父让我带句话给您——”陆绎注视着他,“——死者已矣。”
闻言,杨程万静静而坐,良久才缓缓道:“以前,我也认得一位从七品锦衣卫经历,官阶职位都与大人一样,他姓沈。”
陆绎静默着,这位沈姓从七品锦衣卫经历,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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