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沥、凛冽、薄荷、公交站台。 (2-1)

11/25 雨

那晚放学时下了小雨，我自己坐公交回家。我真是讨厌死雨天了......除了那天。

人声混合着凛冽的风声有点聒噪，我轻轻拉回扬起的棕色围巾。

我摘下满是水珠的眼镜，一边用纸巾擦拭，一边抬眼看一片明晃晃的路灯车灯交相辉映，恍惚中一个颀长的灰色身影及近，伴随着一道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清润嗓音：“嘿。”

“晚上好。”我戴上擦净的眼镜，看着陈奕霖慢悠悠把黑色的自行车推向公交车站台的檐下。他灰色短外套被淋得半湿，外套的帽子拉上了，额前被打湿的碎发粘一缕一缕，悬着雨珠，眼镜上也全是白亮的雾汽，看不清眉眼......看起来比平时凌乱随意些。

他停稳车子，随手拉下帽子，扯下眼镜甩了甩雨水。我站在一旁盯着他的动作，从兜里抽出一片纸巾递过去。他礼貌地笑了下接过去，轻道“谢谢”，我想到了暑假里看到他认真对待顾客的场面......他垂下头开始擦拭眼镜，那个角度他似乎看不到我的脸，我于是悄悄端详他——

我从没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睛，他平时刘海留得很长，盖住大半的眉眼，又被黑框眼镜压住光芒......他的眼型竟然是狭长凌厉的，眉梢锋利，凌乱的黑发和白皙的皮肤显得侧脸冷峭张扬，和那晚刮的大风一样凛冽肃杀——和我印象里温和亲人的模样完全不同......其实他长得很酷。（不过怎么样的他都是好看的。ΛωΛ）

他重新戴上擦得透亮的眼镜笑了笑看我，又变得和平日一样温和了，黑亮的眼瞳清凌凌的。我讪讪收回目光，心想他的眼镜到底有什么东西压下了他五官的锋芒。

“你晚上都骑车回家吗？”我盯着门庭若市的街道，温声问他。

“对，我一会儿等我同学做完值日一块儿回去。”冬天下雨的夜晚，他只穿了件卫衣和看起来很薄的短外套，估计是觉得冷，他缩了缩脖颈，双手随意地插在深色牛仔裤的兜里，轻打了个寒噤。

“下这么大雨还骑车回去，要冷死了。”我抬眼看到他发梢处悬着的水珠坠在眼镜的镜片上，收回视线，装作随意地从兜里抽出两片纸巾递过去:“头发湿了。”

他稍愣了下，仍笑着接过去，抬手开始胡乱地擦头发，额前的碎发支棱起来，又被随意地向后捋，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他的脸被冻得有些青白，也没长什么青春痘，左脸有一个淡褐色的小痣，五官精致立体，像古代希腊巧匠精雕细琢出的精美雕像。

我埋在厚重棕色格纹里的半张脸有些温热，莫名不适地拉下它塞进下颌。马路上疾驰的汽车切开霓虹呼啸而过，盖住了我的心跳声。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下心绪，呼出的热气又漫上眼镜片，薄荷味顺着凉风钻进我的鼻子，我瞥向他轻抿的唇:“在吃什么呢？”

他一手从兜里摸出一个小铁盒伸到我面前，拇指撬开盒盖，里面是一粒粒青色的小糖片：“薄荷味的，要么？”

微凉甘甜的薄荷混合着冷冽的晚风随着一阵阵的呼吸涌入我的鼻腔，我被凉得一颤。其实我并不太喜欢薄荷味，冷风吹得嘴里又有些不适，于是将压在舌下的薄荷糖迅速嚼碎吞掉，甜腻瞬间像焰火一样在口腔里绽开。

“这么好吃啊？”他似乎随意地问。

我欲盖弥彰地缓缓把围巾拉起，遮住勾起的唇角。双眼却又不自控地弯起：“好吃啊，哪买的？”

人声风声雨声似乎都变得朦胧虚幻，我们隔绝了喧闹，有一搭没一搭地轻声聊了起来。

“那个是不是你同学？”我看向他身后一个男生扶着自行车向我们这儿招了招手。

他回头，和那男生打了声招呼。

“再见，下回再给你带点儿。”他拉上外套的帽子，将自行车推下站台。

他的衣摆随风扬起，清瘦矫健的身影融进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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