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5-4)

庆王展信观之，面露喜色，然其目中似有深意。但闻其轻启朱唇：“观此书信，盖罗似已生惧意，欲于伽邑口会晤，共议尊奉本王为上位之事。诸卿以为如何？”徐穆出班奏曰：“臣以为，盖罗此举实乃迫于时势。彼恐大王兵临汗王都，则其必无幸免之理，故先示弱以求自保。”姜攸越次而进，正色言道：“大王明鉴，臣不敢苟同。盖罗素来果敢，今忽有此议，殊为反常。臣料其中必有诡谲，难保非设伏也。是以臣恳请大王，若往伽邑口，务必携徐穆大将军、王义将军及亲卫队，并精兵二十万同行，以防不测。”庆王闻之，稍显迟疑，沉吟半晌，复问道：“真有此等危急乎？”姜攸对曰：“古语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防微杜渐，未雨绸缪，此乃治军用兵之道也。”众臣闻言皆称善，莫不点头附和。庆王见状，遂颔首应允，从姜攸之议。

兴汗九年七月廿六，岁在建初六年。庆王率麾下亲卫，与盖罗单于会盟于伽邑口。但见盖罗单于率先下马，亲为庆王牵缰，俯首低声道：“大王驾临，小臣有失远迎。往昔多有不敬，还望大王海涵。”庆王轻挥袍袖，正色而言：“孤受先王重托，辅佐单于。单于虽有过愆，然皆系民生之误，非针对孤也。”言罢，二人并辔而行，入得会场。但见厅内张灯结彩，席间酒馔已备。盖罗单于恭请庆王上座，众宾依次跽坐，皆向庆王稽首致敬。庆王端坐上位，神态自若，气度恢宏，颇有王者之风。宴席之上，觥筹交错，丝竹之声悠扬。酒过三巡，盖罗单于命侍从呈上盟书，朗声诵读。其辞曰：“维我单于，承蒙天恩，得与庆王共商国是。念及往昔疏虞，深感愧疚。今愿以诚相待，共襄盛举，永结盟好。”字里行间，尽显诚意。最后，在一片庄严肃穆之中，庆王与盖罗单于歃血为盟，誓同生死。

会盟既毕，盖罗突登高台，面含微笑，揖庆王而言曰：“大王，可许某为殿下擂鼓助兴？未知大王意下如何？”庆王方欲颔首应允，忽见台下一直闭目养神之汤邵文猛然睁目，其声虽平和，然字字千钧：“诸位，今朝相聚，本为同乐。然大单于此举，实有不妥。论及身份，庆王乃大单于之臣属，大单于者，庆王之君上也。岂有君主为臣子擂鼓助兴之理乎？”言罢，四座皆惊，一时鸦雀无声。盖罗面色微变，尴尬难掩，终无言以对，只得默默退于高台之下。庆王见状，唇角微微上扬，冷笑一声，轻语道：“大单于何故匆匆而退？或其本意，不过欲为某添几分雅趣耳。”然汤邵文之言已如利剑出鞘，直刺人心，令这看似祥和的盛宴，暗涌渐生，气氛陡然紧张，仿若有无形之弦，在众人之间悄然绷紧。

宴席既罢，盖罗遣人安排庆王及其扈从于馆驿歇息。夜阑人静，万籁俱寂之际，盖罗召集群臣心腹，密议于内室。其韬忿然进言：“大单于明鉴，今日庆王之态，傲慢无礼，目中无人，实乃轻视我等！今寰宇纷乱，四海鼎沸，恰似大厦将倾。彼等留宿于此，虽示以信任，然此等良机，何不趁其睡卧之时，一举除之？”说罢，其韬目光炯炯，仿若已见事成之后之盛景。盖罗闻之，心中一动，思忖片刻，颔首称是：“善！此计大妙。”盖罗暗自筹谋，若能借此铲除庆王，一则可泄心头之愤，二则亦能稳固自身权位。然则，其表面虽决然，内心深处却隐有忧惧，忧虑此计成败难测，不安之事如影随形，难以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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