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妖

弯月悬于夜空，静谧而冷清。夜已深，缉妖司的卷藏馆内，百盏烛光在微风中摇曳，映照出一片昏黄的光影。

裴思婧站在一排排卷藏经筒之间，手指轻轻拂过那些古老的记载，从中抽出一本，细细翻阅。英磊和白玖端着宵夜匆匆赶来，白玖边跑边大声喊道：“姐！”

文潇立刻做出噤声的手势，拦住两人，压低声音提醒：“嘘！别提那个字。”

白玖瞪大了眼睛，满脸疑惑地看着文潇，接着，少年清澈的嗓音再次在卷藏馆中回荡：“啊？哪个字啊？……我一共就说了一个字……哦，姐？！”

文潇和绛昭无奈地闭上眼睛，无语凝噎。

裴思婧合上手中的书卷，淡淡开口：“我猜，你们应该想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调查这个案件。三个月前，发生了一模一样的命案。同样的手法，同样的鹿角符号，而凶手，正是我弟弟裴思恒，我当场……射杀了他。”

文潇在调查裴思婧的资料时，记得案情通报上提到，三个月前，裴思婧在执行缉妖任务时，将裴思恒当场射杀，随后便辞去了崇武营统领一职。

白玖不解地问道：“捉拿归案，量刑定罪不就好了，为什么要杀他？”

裴思婧沉吟片刻，叹息道：“因为他变成了妖。”

此话一出，在场的几人皆沉默不语。

人，怎么变成妖？

“那日，我与其他崇武营士兵奉命追杀一名多次作案的凶手。那凶手的黑色斗篷遮住了脸，一路逃窜，身手极为灵活。我一路追着他，看着他的背影，竟然觉得有些熟悉，终于，他跑进了我们的包围圈，我一箭击落那人的帽子，却没想到他正是我的亲弟弟——裴思恒。

他已经不是我记忆里的那个阿恒了，他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手上和身上满是扎眼的鲜血，那些专门对付妖的东西我最是熟悉，可当时看到阿恒的伤口我还是心疼的。

他问我是不是来杀他的，我只是摇了摇头，再次抬起弓箭，对他说出了“恶贯满盈，罪无可恕”那八个字，阿恒求我原谅他理解他，可当时的我心里想到的是那些被杀害的人，那些被他杀害的人又何其无辜？作为姐姐，我可以原谅自己的弟弟，但那些无辜的人命，又由谁偿还？谁又有资格替他们原谅？“

裴思婧的思绪像是回到了那日，眼里的泪水不停的打转，其他人都静静的坐着她的身边，心里不知是何滋味。

“我还是杀了阿恒，用的是我们裴家世代相传的猎影弓，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件事情，验过了三次尸，是妖无疑，我至今都在想着那天我杀的到底是人还是妖？”

文潇问道：“尸体怎么处理的？”

“崇武营按规矩，烧了。”

文潇蹙起眉头，那就怪了，这世间万事万物，生老病死，自然之道，不会有死而复生的道理。

裴思婧看了看桌面上放着的卷宗资料，又补充道：“今天送来这份凶案卷宗的人，就是我弟弟……”

这听起来更加蹊跷了，但一团凌乱的思绪又似乎因此有了抓手。

白玖急忙追问：“他为什么要给你送这个卷宗？”

英磊也立即附和：“一定是他有冤情，想要你替他洗清冤屈！”

裴思婧摇了摇头，心口绞痛：“不，他的眼神让我知道他恨我，想杀我，他想让我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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