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亦在

骄阳将日光挥洒于广袤大地，一抹日光无声地透过小小的栏栅，依然终落于少年的脸颊，自他的睫毛反射出浅浅的倒影，落于他的眼下。

温暖的。他庆幸着，自己还能感受到温度。

还活着。

青璃不自觉地把那抹日光当成了他的哥哥、族人，包括已逝去的族人。那抹日光好暖，却抚不平青璃的伤痕；那抹日光好短，青璃怎么也抓不住它的尾巴；那抹日光好浅，青璃亦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阴暗的地牢内，青璃仍毫无惧意。

那抹日光仿佛在寄托着什么，他好像恍然间看见，日光下全是族人们的倒影。倒影之上，是一个个熟悉又亲切的面庞，他们看起来像是虚幻的魂灵，浑身散发着淡淡的金光，通体透明，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哥哥。”他轻声地唤了一声，他怕他们是自已的幻觉，那些“魂灵”中，站在最前面的是花九，“花九”浅浅地一笑，神色安然，眼中满是柔情。

“阿璃，”那个“花九”回应了他，声音仍与当初一模一样，轻缓而又温和宠溺，“我在。”

他看向花九身后的族人们，生怕他们和花九会在他的眼前消失。

“我的族人们。”

我在……

身后的“族人”也纷纷回应着，“少主。我们都在”他们都饱含宠溺地笑着，是那么安宁，那么祥和……

我们都在……

身上的剧烈伤痛刺痛着他的神经，他好像没有感觉似的，向着他的哥哥、他的族人们爬去，鲜血沿着他爬动的痕迹，不间断地流着。

“我的族人们，”他看着眼前的“族人”，声音哽咽着开口，“对不起……”

是的，他真是太没用了。身为妖族少主，失了三分之二的妖丹，本体受到严重损伤，面临荒废妖力的处境。不仅没为族群做出什么说的上的贡献，还需要所有面临生命危险的族人宠着他。

真是太没用了。

对不起……

对不起…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些爱他的人，在他碰到的瞬息之间，他们烟消云散……

好像永远磨灭了似的，他们归为虚无，从青璃的指缝间流过。

日光下的他们不复存在，那点慰籍青璃的倒影亦再也不在，好像消失得无影无踪，日光也随之磨灭，他美好的幻觉也随之被打破，变得稀碎。

原来，这终是青璃的幻觉啊……

青璃的泪水再也忍不住，落下，一滴、两滴、三滴、四滴……

无数的，数不清的……

他从出生到现在只哭过两次，一次是在他的生辰宴上妖族被魔族屠戮之时，一次是现在。

他未为自己哭过。

“我知道，我一个人撑不起一切，但我会努力地多撑起一点，多护住你们一点。”

美好，破碎。身影，模糊。你们，不在。

你们，都在。

……

地牢的门被忽地打开，是司晏祁。

司晏祁缓缓走了进来，面色仍是那么冷漠，一袭精美的黑衣显得高贵又典雅，以金丝为点缀，衬得他愈发冷漠而又俊美。

“殿下，”没等司晏祁开口，他率先说了话，声音低而轻，透着丝丝沙哑，“殿下有何事宜？”

司晏祁没有立即回答，他缓缓蹲下身，直视着青璃的那双早已黯淡无神的星眸，缓缓开口，用低沉而冰冷的语声说道：“父王下令，半个月后，将你置于祭台献祭。”

半个月么？只有半个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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