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暖阁里,玄凌正在看一幅画。
那画上描绘着白雪皑皑的远山,结了冰的湖面,还有一个衣衫破旧,看不清面貌,正在凿冰的人。
看得出来画这画的人功力不错,神韵生动,意境深远。
上面还提了一行字: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玄凌倒是觉得这字有点眼熟。
见陵容进来,便指着画问道:"安卿可知这幅画出自哪位大家?″
陵容却有些不好意思了。
"哪里就是大家了?那画是嫔妾画的。估计是做事的宫女毛手毛脚,把画拿错了,原不是要挂这一幅的。"
玄凌听了,很是惊喜,拉着陵容坐到榻上。
"朕只知安卿博学,却不想画也画的这么好。″
陵容微微含笑:"皇上谬赞了,都是略知一二罢了。"
回头吩咐宝莺:"去厨房端些点心来。″
玄凌喝了口茶,称赞道:"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这茶不错,朕尝着倒是要比宫里的龙井好些。″
转头一想,自己也笑了:"竟忘了,安卿是杭州人。你这里的龙井自然是最好的。″
陵容只道:"嫔妾不怎么爱喝茶,皇上喜欢的话,让听雪全包起来送到仪元殿去。″
玄凌悠悠开口:"怎好白拿你的茶。″
又扬声道:"李长,呈上来。″
有一队内监捧着礼物进殿,呈到陵容面前。
陵容放眼过去,都不是凡品。
玄凌有些得意的开口:"这也算是抵了你的茶钱了吧。"
这样炫耀的语气在玄凌身上也是少见。
陵容配合着他做出一副倨傲的样子,微微昂起下巴:"皇上说抵便抵了吧。″
帝妃两人相视一笑。
玄凌又惦起那幅画:"安卿什么时候画的那幅画?女子学画一般都画些花鸟鱼虫,怎么想起来画这个?"
陵容看着那画,缓缓开口:"是嫔妾十一岁的时候。雪后初晴,嫔妾早上被父亲压着学诗,那日正学到李贺的《苦昼短》。″
她略微顿了顿,吟道:"
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
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神君何在,太一安有。
天东有若木,下置衔烛龙。
吾将斩龙足,嚼龙肉。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
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碧驴。
刘彻茂陵多滞骨,
嬴政梓棺费鲍鱼。"
她本就有一把好嗓子,平日说话也是清泠泠的,如今念到诗文,玄凌竟有敲金击玉之感。
"这首诗其实是李贺对于时光易逝年命短促的感叹。只是嫔妾年少,是体会不到李贺的心境的。″
陵容前世只觉得宫中的日子过得太慢。
"只觉得′来煎人寿′此句语奇意奇,势如万仞突起,崛峭破空。那日又逢十五,嫔妾一家那日是要去灵隐寺上香的。路过城郊白马湖,就听见家丁来报,说有个人在冰上不知在干什么。父亲派人去问,才知道那人原是附近的渔民,平日里就在白马湖上打渔为生。本来赚的钱也就只够温饱,碰上天寒,大雪结冰,日子就更难过了。偏不幸的是他妻子又得了重病,离不得汤药,这才不得已,想凿冰求鱼。嫔妾瞧着他满手冻疮开裂,流下的血都滴到了冰面上,忽然就想起早上的那句诗。"
玄凌看着陵容。
她的脸上带着悲悯,目光怅远,那神情像极了莲座上拈花的观音。
"明明那诗原不是这个意思,但嫔妾在那时却觉得再合适不过了。对于渔民来说日子本就艰难,贫穷,疾病,苦痛消磨着他的寿命,他却还要煎熬着努力活着,一年一年又一年。"
"于是嫔妾回家之后就画下这幅画,算是有感而发吧。这上面的字,还是父亲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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