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闲泽）：断尾

千禧年第一个十年还未过半的春天，范闲第一次在上海见到李承泽，那时，李承泽在范闲心中还是那个遥不可及、叱咤一面的李氏集团二公子，只是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样的印象越来越淡，悲伤越来越多。

夏天，李承泽第一次挤在阴暗逼仄的出租屋里，范闲羞得脸红通通说不出话，铮亮的鞋边贴在潮灰的水泥面上，李承泽坐在那里，明亮鲜艳的，是这座屋子里唯一不会生锈的东西。忽然范闲眼睛红红的，自小从穷人窝子里长大的他，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想要很多很多的钱，去爱这样意气风发的李承泽。

一台残旧喉咙老破的风扇，吱吱地吹起风，湿热黏腻的空气还是逼近肺腑打湿人的心跳，就这样两个破碎的灵魂在这里紧紧相拥。

夜里热到极处，范闲伸手将李承泽额前汗腻的长发轻柔别到耳后，李承泽睡的很熟，好像对身边的这个人很心安，范闲埋近头深嗅了一下，他的头发是午夜才会开放的丁香花味。

温存一夜，等范闲睁眼醒来的时候，床畔早已空空荡荡，李承泽已经不辞而别。

许久，他们的关系，只有李承泽主动回来这个房间寻找范闲才会开始重新交际。

在分开的时间里，他们就像两条从不相交的平行线，按照各自人生设定的轨道平静正常的进行，仿佛那些夜里贴紧的体温，都像是贫瘠的苍凉白日里做的一场温柔梦。

没有恋人像他们这样，也没有朋友像他们这样。

从遇见李承泽开始，范闲想要钱的欲望超越了一切，他拼了命地工作创业。范闲越来越忙，而李承泽来找范闲的次数越来越少，间隔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更甚，他们见面的时间要以月份来计数。

不过渐渐的，范闲的事业有了气色，从几个人的小工作室到百号人的公司，他带着李承泽出入的住所也越来越越明亮宽敞，越来越高档，直到范闲的财力可以随意买下上海城里一套几千万的别墅时，他才在第一次遇见李承泽那个春天的四年之后，真正意义上的给了李承泽一个出生就有的房子和家。

可惜这些根本不够，李家，范闲要弄垮李氏集团才能算够。

到了千禧年的第七个秋天，那是李承泽最后一次来找范闲。黑暗的夜里，泪珠子顺着滑落沾染到范闲的手心，任他怎么擦也不擦不干净。

“范闲……我撑不住………活下去了……”

第一次李承泽在范闲面前流泪，突然又有预兆，一次次，范闲握住他的骨头越来越轻，穿着的衣服越来越鲜艳，灵魂却越来越灰败。

“等我……再等等我……”

范闲的脑袋深深埋进李承泽的脊窝里，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身体，眼泪断了线淌湿对方后背的衣衫。

漫天的悲伤席卷了那年秋天，李承泽没有等到范闲有能力抵抗李家的势力，便从李氏集团的大楼上一跃而下，像一只血艳的蝴蝶突然降地，迅疾地结束了他无力的一生。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戏谑极了，不管金窝泥窝，这世界都给了每个人一双流泪的眼睛。

悲伤悲伤，见秋天就会流泪，这是范闲最后生在心里的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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