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探清水镇 (3-1)

天边几点残星寥落，意映与小六互相搀扶，经历了惊心动魄的一晚，背上的衣服被汗浸透，十七轻轻推开门，忽见老木佝偻着身子坐在院子里等他们。 

下午已经听了不少闲话，意映知晓了事情的梗概，想开口问候，可一向伶俐的口齿也哽住了，她整肃了仪容，向老木、小六行了一礼，唬得两个人连忙去扶她。 

“小姐这是做什么，这事与你本不相干。”老木的眉间有着深深的沟壑，有着说不出的心酸。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看向意映，目光落在地上，没什么神采。 

“阿念是我夫家表妹，他们做错了事，我来赔罪是应该的。”意映执意深深弯腰，全了礼数，握住小六扶她的手，对老木温言道： 

“这件事是阿念的错，轩也糊涂，仗势欺人，让老丈、小六还有回春堂的几位都受了委屈，今日我替他们向大家赔个不是，过后我会带着罪魁祸首登门道歉。” 

老木从前是个军汉，历经坎坷才谋得安稳生活，很有些疏阔胸怀，听意映如此说，虚虚扶起她，连说不敢。 

人一文明起来就束手束脚，小六哈哈一笑，“这人生在世呢，就难免憋屈，就是当了王也得看老天爷的脸色，没准那些王孙公子也要忍气吞声地苟活呢！”说完瞟了一眼十七，拉着意映回房去了，“姐姐。天晚了，你别回去受那对兄妹的气，干脆在我这对付对付得了。” 

被子又香又软，是十七拿熏球熏过的，意映睡不着，试探地问道：“小六，你生轩和十七的气吗？” 

“我生他们的气干嘛，我只是觉得自己不够争气。”小六浑不在意地回道，边说边转过身来对着意映，让自己的话更可信。 

意映应了一声，无可无不可，过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以前受了委屈也经常这么想，觉得是自己太软弱，不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不过现在我变了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我觉得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别人欺负我就是他不对，而不该责怪自己，如果弱小就该受欺负，那我们与未开灵智的野兽有什么区别？长这么大，读了这么多书，圣人君子说的仁义爱人，并不是一句空话。” 

芯子是晧翎王姬的小六从小接受的是王族培养，无论是晧翎王还是缬祖都是博学之人，是以意映的话她也并不陌生。 

“可惜我走遍了东南西北，也鲜少见到仁义，无论是神是妖，都信奉拳头就是硬道理。”小六揪下被面上磨起的一个个小疙瘩，心不在焉地回道。 

“可我偏偏不认别人的道理。”昏暗的室内，好像所有的光芒都吸进了意映的眼眸里，“我觉得那些神啊，妖啊，他们都活得太久了，脑子都生锈了。” 

小六噗嗤一笑，这样有趣又尖锐的评价竟然是从意映口中说出的，这样想来西炎与皓翎可有不少这样生锈了的铁脑袋。 

“那姐姐认可什么道理呢？” 

灵感如同流星一闪，意映好像摸到了大道的边缘，却无法用语言精准描述，她有些沮丧，“或许大部分人只能信奉‘吃饱饭，活下去’这一个道理。”在生存面前，其他的精神追求看起来都那样虚假。 

是啊，生存。 

从生命诞生之初直到文明的延续与发展，始终围绕着一个核心话题——生存。 

种地打猎是为了生存，攻城略地是为了生存，有人是为了让自己活下去不择手段，有人为了让更多的人活下甘心赴死。 

“可是我认识的人她们都没有选择活下去，哪怕孩子们还在盼着她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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