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嬷嬷在王妃身旁耳语几句,赵安发现阿姊脸色迅速阴沉下来。
玉色圆碟放置着数块燕窝糕,表面平整光滑,隐隐有细微的气孔,仿若细密的蜂巢。
“前些日子家里送了鹿肉来,我已令人给你送去。回头叫人做炙肉给你下酒吃。”
王妃捏着银筷刚触及糕身,便渗出厚厚的蜜糖和厚重粘腻的情绪。
她勉强地提起高兴的事情,殊不知筷著已将燕窝糕刺得细碎。
赵安停下酒杯:“阿姊何故气闷,不如说与我听。”
他看着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几番欲言又止,蹙眉道:“还不快下去。”
王妃睨了她一眼:“无妨,叫她说。”
闻言兰芳立刻扑通跪倒在地,可劲儿抹眼泪:“王妃差人去请王爷,月华菀那位不放人。还,还——”
她求助般朝赵安看去,羔羊似地低下头,露出洁白的脖子:
“世子爷不知那人是如何厉害,奴婢常常见她夜间吹笛,发间燃起蓝冰似的鬼火,简直不像是人!”
“荒唐!”王妃从座位上站起来,摔了只汝窑白瓷碗。
“天子脚下,哪来什么鬼神之说。”王妃挡在弟弟身前,逼得兰芳抽泣连连,“钱嬷嬷,带她下去醒醒酒。”
“是。”钱嬷嬷连忙叫来婆子将她拖走,主子面前也敢大惊小怪,真是没脸没皮的坏事丫头。
赵安将王妃扶着坐下:“阿姊莫急,左右一个丫鬟,照家法该如何惩罚便如何。倒是姐夫怎得还不见来?”
少年公子狭长的凤眸之中,瞬间有寒芒一闪而过,仿若寒夜流星,转瞬即逝。
那原本微微上扬的薄唇,轻轻抿起,嘴角却依旧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只是这笑意之中透着丝丝冷意。
王妃不知如何开口,只得由钱嬷嬷将事情讲与赵安。
“我该听嬷嬷你的。”王妃咬牙切齿,“就不该把兰芳送到月华菀,如今打也不是骂也不是,传出去叫人凭白看笑话,说我为难新室。”
阿姊未察觉到自己言语中的忌惮,赵安也是头一回见王妃如此。
婢女而已,哪值得王妃多思多虑。
他阿姊担心的是月华菀的侧妃娘娘,新进门的庄阁老之女。
赵家嫡女,母亲是高门贵女,父亲殉国拜候,祖父是配享太庙的赵太师。
谁欺负了赵家女,那是要被天下人戳脊梁骨的。
赵安劝慰着阿姊,心里却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时候他在外学艺被欺负,会写信给阿姐哭鼻子。
暮霭沉沉,山林间雾气弥漫,恰似轻纱障目。
年仅十四的赵安,身着一袭洗得泛白的青衫,身形虽显稚嫩,却透着一股倔强。
他是药王谷弟子,因生性纯善又聪慧过人,遭同门师兄嫉妒刁难,被诓骗到魔教地界。
四周荆棘密布,毒瘴缭绕。
赵安知道他出不去了。
“既然如此,不如硬着头皮找找碧霄果。”
师兄交给他摘取碧霄果的任务,但并未说明地图上的山谷在魔教领地之中。
赵安一路小心翼翼,父辈都是极有血性的英雄,他绝不做轻言放弃之人。
少年强撑着精神,终于在山谷背阴处找到了碧霄果。
赵安喜不自胜。
突然一阵香风拂过,似有鬼魅降临。
草木葳蕤之处,“她”悄然而现,身姿纤细而轻盈,行动间竟似足不沾地,宛如一缕幽梦在夜风中飘荡。
赵安一开始并不确定这是个女人,她突然从茂密的丛林中走出时,周遭不知何时蓄起了浓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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