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露尖尖角（1） (2-1)

俞王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走进月华菀的。

从迎娶庄氏那天起，他就喝了许多酒。

冰冷刺骨的液体从他下颌滑落，落在地上的并不是蒲州的落桑酒，也不是河东的颐白酒。

而是一声哀叹、一个疑问、一场飘然远去的美梦，

一段缱绻珍贵的过往。

年少时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纵使他不得圣宠，还是求得赵老太师将嫡亲的孙女许给了自己。

赵家满门忠烈，老太师一生殚精竭虑，其子为救陛下早逝，赵家最为宝贝的就是这个孙女。

只可惜陛下老了，压不住了，赵家也蠢蠢欲动起来。

俞王不愿争，不愿抢，只愿同妻子白头偕老平安一生。

直到赵氏为他求得一门姻亲，正是庄家小姐庄哲淑。

纳徵、发册命使，这些流程甚至不需要经过他的手，就能被办好。

“我是为了谁？我是为了俞王府，是为了你！”

王妃的控诉还萦绕在他耳边。

庄阁老门下弟子两百，是极为有力的扶持。

“王敬之！”

俞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王妃的院子，头一次没理会她的呼唤。

今夜是侧妃入府的日子，他本不该在这里。

俞王突然觉得很可笑，他在坚持什么？

可刚跨出院门的鞋履却收了回来，俞王明白，只要他踏出院门，就代表今夜俞王夫妇失和的消息会在上京城传开。

尽管如此，他也不愿看到青梅被流言蜚语淹没。

俞王选择了妥协和退让，像往常一样，像往常的每一次一样，他走进一间空房，留在了王妃的院子。

“哗啦——”

他举起酒坛，酒液自头顶浇灌而下。

正值夜间冷风如柱，浑身上下顿时寒冷刺骨。

俞王却感到了一丝痛快。

他缓缓哼唱起母妃在世时唱过的小曲，带着驼铃般的悠扬眷远。

酒液刺激着他的眼瞳，俞王眼前模糊一片。

可若是酒，为何触感如此粘腻，

像是沾了满身的鲜血。

“叮铃”

金属细镯子轻轻地靠在一起，哲缘持着玉笛，将手放在俞王额前。

男人涣散而空洞的眸子慢慢聚焦，看向她时带着冷漠和诫意。

哲缘虽不知俞王何故买醉，但人家静悄悄地也没妨碍别人，她也就打算退下了。

俞王突然拉住了她的手——

哲缘为自己的多管闲事而叹气。

他带着酒气的嗓音低哑深沉：“怎么？本王不知自己何时成了狼豺虎豹，竟叫侧妃如此胆战心惊。”

美人诧异地看他一眼，随即像狐狸一样笑起来。

夜色中发光的不只有月亮，还有美人莹润洁白的脸。

没有什么过多的理由，只是他的一个试探，而哲缘并没有拒绝。

荒诞的游戏被月华菀厚厚的帷幔所遮盖。

楼台的倒影清晰地映在池塘之中，微风拂过，水面波光粼粼，仿佛水晶帘幕在轻轻摆动。

侍女们在帘栊下进进出出，满架的蔷薇花盛开，散发出阵阵清香。

月华菀带来了令王妃满意的消息。

钱嬷嬷替她按摩着小腿：“小桃已经将绝嗣药下在了侧妃屋中，兰芳刚也传话过来，她中午伺候时还专门翻了翻，确实是下了的。”

俞王妃这才放心，她帮俞王娶了庄哲淑，是为了助他们夫妇二人。

不是闲得无聊给自己树敌找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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