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4-4)

　　戴浩的视线随着霍雨浩的动作落在女人的脸上。

　　一瞬间，这位白虎公爵的脸上闪过错愕、惊慌、不解……和一丝心痛。

　　戴浩胸口起伏着，走到草席前缓缓蹲下，他单膝跪地，不可置信地抚上霍云儿的脸。

　　这张脸和记忆中不一样了，从前，霍云儿美丽、柔弱却充满生命力，而如今，她苍白、死寂，容颜不再。

　　“……云儿，她怎么……”

　　戴浩的声音带着哽咽，这份哽咽让霍雨浩心安，原来，他的心里真的有你啊，妈妈。

　　“她为了见你，不顾自己病弱的身体，长途跋涉，我们足足走了半年，才来到这里，但是妈妈她，还是没能见你最后一面……”

　　戴浩小心翼翼地将霍云儿抱在怀里，眼中分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闪烁。

　　他说：“怎么会用了半年？华斌的家书三日便到了，如果你们要来，套了马车最多十日便能到，又何至于将云儿的身体拖累至此。”

　　霍雨浩：“套马车？公爵大人，您不知道您的夫人是个什么性格吗？您以为我和妈妈为什么要逃出公爵府，而妈妈的一身病痛又来自于何处？这些年来我们在公爵府日日都要忍受他们的谩骂和欺辱……这样的人，会为她无比厌恶的母子套马车吗？”

　　六岁的孩童声嘶力竭地控诉着，看啊看啊，我们的苦难来自于白虎公爵府啊，所以你去惩罚他们啊，惩罚那些害死妈妈的人啊！

　　你不是喜欢妈妈吗？戴华斌的家书只用了三天，可妈妈为了见你，用了一生。

　　戴浩抱紧了怀中早已冰冷的人儿，在他的士兵面前不顾形象地痛哭起来：“对不起云儿，对不起云儿，都怪我……”

　　霍雨浩看着痛苦的戴浩，他想，父亲只是还没从妈妈离开的事实中清醒过来，可戴浩接下来的话却让霍雨浩如坠冰窟。

　　他说：“戴雨浩，你太不懂事了，明知道你母亲身体不好，还要带她长途跋涉，以至于丢了性命，你可有为你的母亲着想过？你吃些苦也就罢了，可你的母亲呢？”

　　霍雨浩呆愣着，他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他的父亲，堂堂白虎公爵，他英明神武、他聪慧过人。这样的戴浩在霍云儿死去后没有责怪欺辱她的公爵夫人，没有怨怼欺负他们母子的戴华斌，却在责怪这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六岁孩童。

　　他怪霍雨浩带着霍云儿逃出公爵府，他认为是霍雨浩的一意孤行害死了霍云儿。

　　霍雨浩后退一步，哆哆嗦嗦地说：“所以，父亲，您认为，是我害死了我的妈妈吗？”

　　戴浩没有抬头看上霍雨浩一眼，他的异瞳紧盯着怀中的人儿，眼中有着千般柔情、万般不舍。

　　声音中却是不近人情的冷漠：

　　“不然呢？”

　　霍雨浩只觉得眼前一黑，他想：自己可能已经死了。

　　妈妈，他爱你，但是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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