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和走后,头顶的月光变得更加寡淡,只余一缕清辉。就连那暖橘色的灯光打在冷硬的大理石上,也开始显出一丝清冷孤寂。
南溪背脊重重地贴上冰凉的大理石柱上,无力闭眼,想起年前,初见纪清和的场景——
那是元旦放假的前一天,已是深冬。在户外,人呼出的热气下一秒就能凝结成白雾,融进寒冷刺骨的空气里。偏生就是在那冷得人浑身发颤的傍晚里,岳老先生,突发病重,已经被送进了手术室。
自习课上,南溪看到信息的时候,眼泪毫无征兆,就落了下来。来不及擦干眼泪,她奔跑出教室。
一路狂奔的路上,寒风似刀子,刮在她的脸上,耳上,疼的彻骨,但她顾不上。
她只知道,那一刻灭顶的绝望,来的突然,仿似和她十岁生日那一天的情形,重叠起来。
十岁那年,日落之前外婆醒着,被推进手术室,直到凌晨,手术室门打开,她却再也没能醒过来。
外婆到底没能守住她给南溪的约定——陪着她,安然长大。
自那天之后,南溪对医院所有的记忆,全部停留在走廊里刺眼又惨白的灯光,盈满鼻息间消毒水的味道,行色匆匆的医生护士,以及满脸焦急的病人家属……
如今,再一次地,她这样抱紧双膝,独自坐在医院的长廊里,在刺目又苍白的灯光下,面无血色。
耳边,是机场冰冷女声播报延误的背景和林本洋焦急无奈挂断的声音。眼前,是来回过往的人,他们脚步或疾或缓,行色匆匆。在他们的心底,不会在意,这一刻,是谁家的生命转危为安,又是谁家的生命危在旦夕。
两个小时,整整两个小时,南溪就坐在那里,似失了魂。
直到,医生拉开门,如释重负地解下口罩时,也正是莫黎一脸风霜,出现在走廊尽头的电梯里,叫她的时候。
那一刻,南溪低下头,也只来得及低下头,眼泪就“吧嗒吧嗒”如掉线了的珍珠,砸在了莫黎的手背上,烫得她一抖,心口跟着疼得一阵阵发紧。
南溪猛然抱住莫黎,埋首在她怀里,放声哭起来。
岳南溪:......莫黎......
那一刻,她心里想的是,谢天谢地,好在岳振松转危为安了——如今,她真的已经脆弱到,再也经受不起任何的诀别了,无论与谁,只要跟她有关。
莫黎被她弄得也开始流泪。而她在莫黎怀里,哭得狼狈又难看。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剧烈地咳嗽起来。
就是在她摁住胸口低低弯下了腰的同时,一只宽大的手掌轻拍着她的后背给她顺气,映入眼帘的,是男生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心脏一个狠惊,南溪仓皇抬起泪眼,霎时迎上男生紧锁的眉头,和沉沉的目光——
纪清和:没事吧?
一开口,他音质沉沉,温润又低醇的声音,似带着让人心安的魔力,南溪瞬间止住了泪。
他手上提了两杯奶茶,递给莫黎一杯后,他俯下身,将另一杯温热的奶茶握到她冰凉的手心里,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纪清和:不哭了嗯?再哭,就不好看了。
岳南溪:......
纪清和:把奶茶喝了,进去看看吧。你爷爷,已经没事了。
一听到“爷爷”,南溪下意识地呼吸发紧,心口突地,又疼了一下。
他蹲下身,目光与她平视,看她莹润的眸里又有液体积聚,滑下,他无奈地轻叹了口气,却是伸出手指,为她温柔地揩去眼底的泪。
纪清和:好了乖,都过去了,嗯?
南溪重重点头。
岳南溪:嗯。
纪清和。
他是这么多年来,除却林本洋,第一个同她这么近距离接触的同龄异性。
忘记在哪里听过一句话,说有些人,一经遇见,便一眼万年;有些心动,一旦产生,便覆水难收。
而纪清和——南溪这辈子最美好的遇见,最纯洁的心动,却也是她往后的日子里,心里藏得最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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