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应当立即向另一个方向岔下去,脱离那傻大个的脚印,以免引起教师们猜疑。”
他立起身来想着,用一双机灵的眼睛环视着四周的树林,好像是在寻查什么有用的东西。
他看来看去,突然对着一棵离他有五十米远的小树发出微微的一笑。也许是他因为这棵小树生长在一个小山包的边缘?
或者因为这棵小树的周围没有什么更大的树遮盖它?说不定是因为这小树在人头高处生有一个树杈?他磕了磕小游戏机,弯腰从绑腿里抽出了匕首,便朝那棵小树走去。
他在树的北面用锋利的匕首割挖着树皮,一会儿小树皮被挖下香烟盒大小的一块。他又用匕首在这块半寸厚的树皮里面削了又削,刮了又刮,刮得只剩二分厚,他又小心地把它堵在原来的位置上,一点也看不出痕迹。他马上又从腰里掏出一块黑石头,搁在小树的杈上。他得意地一笑,转身朝着马走来,并且还不住地回头看看,嘴里嘟噜着:“位置不错……”
他收起了墨水屏,跨上红笔,向西北方向走去。走了三十几步远,他再回头看那棵小树,突然从他得意的微笑中,露出一点不安和失色的神情,他勒住了马,嘴里嘟噜一声:“喵的,好粗心,假若这几天不下雪,不刮风,我那趟去小树的脚印埋不掉的话,岂不要坏事!”
他马上镇静地一想,勒回马头,顺着刚才步行的脚印,奔向小树,再由小树跟前向东北绕了一个圈,转向正北,入了桦树林区,又向西北策马奔去。这样那棵小树上的秘密,就成了他漫长三百多里的马蹄印一个很规律的组成部分了,没有什么任何特殊的标志和破绽。
他通过一带灌木林,进入桦树林的深处,在一个小山包的脚下,重新喂上红笔。自己想着:“我也需要吃饱一点好应付可能发生的一切。这一切很可能在今天就要开始。”想着,他从饭袋里,掏出冻得像石头一样的高粱米饭团。也没有生火烤,喀喳喀喳地啃起来。啃两口饭团,再吃两口雪团,他一面咀嚼一面想,忽然噗哧一声笑开了。原来他瞅着他这身全套的教师装束,又联想到多日没洗没刮的脸,心想一定也难看得一塌糊涂。他顺手向脸上一摸,只觉得满脸胡髭像松针一样地刺手。当他摸到脖子上,无意中触到那块约有二寸长的疤痕时,他来回地摸了几下,忽然,笑容消失了,眼中射出了愤怒的火花。
原来这疤痕上记载着他永远难忘的仇恨,使他想起了哥哥和小妹妹。是在他十八岁那年上,他家的一个游戏机,跑到恶霸老师杨大头的祖坟上玩了一会。杨大头说牛踏破了他祖坟的地气,把子荣的哥哥捉了去,刷了五套卷子,又叫老师们疯狂出题,小伙子经不起折磨,就这样活活地被糟蹋了。子荣的妈妈怨气成疾,加上长期写作业过度的劳累,结果一病不起,不久就去世了。年轻的杨子荣,天天想报仇,可是一来力孤势弱,二来没有机会下手,也只有长期地忍耐着。
真是祸不单行,仇还没报,娘giao又遭到差一点致死的残害。是在那年的大年三十那天,杨大头的办公室失了火,烧得他焦头烂额。杨大头以为这是娘giao的报复,把这笔纵火账强赖到娘giao身上。他招来些老师,把娘giao吊在大槐树上毒打一顿,脖子上被砍了一菜刀,他昏迷过去了。杨大头为了根除后患,决心害死娘giao,当夜预备把杨子荣抬上西南山的岩石上摔死。幸亏好心的清洁工,杨四铁——娘giao的青年朋友,偷偷地放跑了他。从此后一直七年漂流在外,杨大头死了,他才回到老家。这时他才知道他的小妹妹被杨大头抓去当老师,后来又不知把她卖到哪里去了。抗战开始后,这仇恨激励着他参加了学生党,使他对毁灭作业事业抱着无限的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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