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这是她在学校待的最后一学期了。江涟望着空荡荡的校园出神。她始终不敢相信的，或者说不忍心相信的事情，似乎一天比一天近了。

她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不能再大好的青春年华为了一个男生放弃自己的未来，何况她已经答应了要去。她知道自己不会允许自己傻到这种地步，不然午夜梦回她必定会想抽自己耳光，她必须走。为了自己的未来，她必须。可是她内心的情感复杂得像没了卷线筒的针线盒，理清思绪就像在长城边上数砖，她无法思考这一切，更无法接受过往2年的生活将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总会想太多，这是所有人告诉过她的。楚薰，父母，庄老师，于老师，她无一不曾听到过。她总喜欢做些全盘的计划，只不过如今她无法思考接下来的一切。感性的，理性的，有关于她和谁的未来，她不敢想，她不愿面对复杂的一切。她知道自己本应该踏实下来，可是过往的人生总是轻飘飘的让她难以从沉浸美梦的喜悦中生还，而她一旦想到这一切就更加焦虑。她喜欢杨祎，这是命中注定的，但她喜欢他的前提是前十四年的生活太风调雨顺以至于没有什么是不分心的借口，可现在不同。她知道自己即将变成最普通的人，她尽力伪造出做好万全准备迎接新生活和改变的现实，可是她骗不过自己。她甚至能预料这些事。想到未来的日子，自己有可能将在痛苦的思念和痴情中荒度，白费了父母的期盼，自己的愿望，朋友的鼓励，她几乎要崩溃。她怕，可她不知道如何提前处理这些东西，她总想准备。

“江涟？”熟悉的呼唤入耳，她一个激灵，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出了自习室，这是通往宿舍的路。眼前是杨祎，依旧穿着白净的校服，脸上染着不易察觉的红晕，头发因为打球有些蓬乱。不变的样貌，她却总有新的感受。与他四目相对，江涟脸上发烫，忙低下头，紧了紧抱着书本的手臂，抬头回应道：“好巧啊，你去干什么？”

“我去收拾书包，他们叫我出去我走得太急，连东西都忘了收。”杨祎答了两句，又皱眉问道：“楚薰呢？没和你在一起？”

“她走得早，和蒋晓瑶她们一起走了，我背了一下书，就走得晚一点。”她解释道。

“不早了。”杨祎看了看表，又道：“你着急吗？我看有点晚了，要不顺路一起走？”

“嗯……我还没吃晚饭，”江涟措辞道，无意识地捏紧了马尾尖，“你写完作业了？我还要吃饭，怕赶不及——而且不是太晚的，六点多而已，还好……”

“我猜就是。”杨祎无奈地苦笑了一下，说道，“别太拼了，你要卷死谁啊……走吧，一起吃饭去。”

“好……”她未经思考就应了下来。男生的背影远去，她却失了神。是了，她未告诉朋友们。董璇，楚薰，杨祎……她内心一阵刺痛：他们无法继续在一起了。

“别想来想去的，放轻松。”杨祎不知什么时候闪到她身侧，自顾自地说，“过几天考试又要不了命，不就是模拟吗。”

“嗯……是。”她犹豫了半天，终于没说出口。

“别吃这么点，对胃不好。”到了食堂，他还在叨叨，她却头一次有些恍惚。看见庄老师笑着看她，江涟慌忙挥手，又低下头专注摆弄盘子里的菜叶。

“最近怎么感觉你心不在焉的，有什么事吗？”杨祎突然皱起眉头问道。

“没事。”她回过神，闷声道。

话语和少年的身影一点点消散，她突然想哭。

要是喜欢就好了。

现在也晚了……她想道，我早就没有余地关注我自己之外的东西了。

就像她说的，她希望在顶峰他们都不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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