叁
亥时,栖凤殿。
身着一袭明黄色龙袍的中年男子享受地眯着眼,仿佛那碗中的淡褐色液体是琼浆玉酿,一饮罢,他叹道:“爱妃的手艺可是日益精进了……连碗醒酒茶都煮的如此可口,真是让朕欲罢不能啊!”
使了个眼色让左右退下,云玊柔顺地靠上男子的胸膛。
“皇上喜欢,是臣妾的福气。”
男子“呵呵”笑着,眉一皱,神色却显出几分不愉:“朕也想多给爱妃些福气啊……只是那个方子诺也未免太过烦人,酒宴罢了还要跪下为胡通求情!耽误了朕不少时间,不然朕就能早些回来陪爱妃了。”
“那皇上可是答应他了?”
“当然没有!”男子痴迷地看着怀里的温香软玉,继续道:“胆敢伤害爱妃的人,朕一个也不会放过……方子诺若敢继续进言,朕就治他同罪!”
云玊缓缓勾起一笑:“方将军可是打了胜仗回来的,皇上这样做,难免落人口实……还是算了吧,臣妾也不愿因自己而让皇上为难。”
“什么胜仗?”显然是对云玊的话颇不以为然,男子嗤笑一声,道,“你可知他损失了多少兵马才拿下凌城?这几年他又在前线让朕提心吊胆过多少次?神威将军?每次听到这个词,就让朕到……”
声音渐低,男子没有把剩下的话说出口,云夙却已解其意。
二十三年前,风雨飘摇的王朝,遭受过一次大换血。
以兵部尚书杜百里为首的数名官员,以及当时是御前近卫队队长的杜容起兵萧墙,打着“清君侧”的旗号,长矛直指皇位。而此前杜家,已在朝中屹立了近百年未倒。
杜百里的祖父杜成是开国元勋,一生开枝散叶,数名儿子皆在朝中把持政权,传到杜百里这一代,声望更盛,连皇上都不得不避其锋芒。
而杜家,也越来越不满于屈居人下。
那年又恰逢鞑靼人大举侵袭,调走了京城大部分兵力,杜百里同左右商量了下,最终决定起兵篡位,若不是当时未走远的李连将军察觉不对,及时回返,只怕今日这龙椅早已易主了。
但即使被斩于马下,满门抄斩,这次叛乱还是在皇上心里留下了浓重的阴影。那之后,杜百里的亲信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方子诺的父亲方牧之就是在那时被提拔的。
可惜当时急于给朝中换血的皇上也没有想到,今日的方家,将会成为第二个隐患。
云玊深知鞑靼人的勇猛,王朝积弱的缺点会在长期的征伐中逐渐显露出来,这几年的胜利,远不如方子诺刚出征时来得那么容易,但是……皇上一心期盼弱去方家名望,却也未如他所愿!
百姓们仍知宰相家有个能以一敌百,谋略盖世的将军,若不是方将军,此地早在数年前就成了一片烟尘,他们将再无容身之地。
方子诺,方子诺,方子诺!
这个名字是初时安心的信号,如今却成了让皇室咬牙切齿的毒瘤。
只因那冠满京华的盛名功高震主,从来都不是皇室的一厢情愿。试想若一日鞑靼人退却,十万大军在手,又有多少人受得住那高高在上的龙椅诱惑?如其挥师而回,在一方百姓的拥护下,废旧主而立新朝,皇室又该如何处之?
此间种种,让曾一度对方子诺赏识有加的最上,逐渐生了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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