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别来无恙

壹

四月十八那日，云姨说有事要出远门，把我托付给了隔壁的白虚爷爷和梨歌一家。之后，我便日日趴在梨歌背上，望着云姨离去时的青山远黛等她回来，不过一百年过去了，云姨的影子都不曾出现。

　　每每这时，梨歌总是一甩他那毛茸茸的大尾巴，趾高气扬地对我说：你云姨肯定是飞升成仙了，所以才把你这条小蛇丢给我们的。

　　我瞥着眼睛看他，恨得牙齿吱吱作响。

　　没错，我是一条蛇，还是一条黑不溜秋的蛇。但是云姨却给我取名叫浅墨，她还说总有一日我会明白的。

　　有天傍晚的时候，白虚爷爷忽然把我们叫进他的房间。

　　他捋着长垂至地的白胡子对我们道：再过三百年，我就要渡劫飞升了，前尘往事都随风而散，只是放心不下你们。

　　随后，他又叮嘱梨歌在他飞升后带我去水月乡投奔梨歌的二叔，免得受人欺辱。

　　三百年后，我眼看着梨歌从团绒大小的白狐长成了有着九条大尾的狐狸，看着他张牙舞爪摆弄着些法术把我的水潭搅得鸡犬不宁。

　　但回头看看自己，依旧黑不溜秋，依旧筷子粗细。

　　白虚爷爷飞升后，梨歌并未照他的嘱咐去水月乡。

　　他在一只琉璃瓶里装满从山顶倾泻下来的泉水，然后爪子一捞，把我放进瓶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摇大摆地离开了宛丘，一直走到蓬莱山才停下来。

　　宛丘灵气充足，向来是修仙之人争夺的风水宝地，之前有云姨和白虚爷爷坐镇，他人都不敢来冒犯，但他们相继离去，而梨歌和我法力又不高，所以白虚爷爷才让我们去水月乡。

　　但梨歌这只臭屁的九尾狐说什么也不要寄人篱下，就带着我来了这里。

　　虽说蓬莱终年烟雾缭绕，莺歌燕舞，风流之处数不胜数，不过这里却没有水潭。

　　知道了我的心事，梨歌冲我一笑，亮出了他锃亮的爪子，在有一丛竹子，三棵柳树的住处前使劲挖了起来。泥土飞扬，素日里他梳理得油光滑亮的毛也弄得脏兮兮的，不过不到片刻，一个小水潭就出现了。

　　梨歌从山顶引来清流，又从莲妖水菡那讨来几朵终年不败地莲花种在水里，清淡的香味儿，美不胜收。

　　之后，梨歌在柳树下打坐练功时，我便躲在莲叶的阴影下，安安稳稳地做梦。

　　我总是会在睡梦中被他那不浓不淡的声音惊醒：又不是不能离开水，天天躲着干吗？其实，我也很纳闷。

　　为什么我明明是条道行异常浅薄的蛇，却可以和那些修炼千年才能离开水底的蛇一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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