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抱着姐姐的腰,试图阻止管事将他的姐姐带走。她尖叫着哀求着,在马鞭的破空声中哭泣着,而后因此被关进了地牢。
并在进来之前挨了二十马鞭。
为了赶走魔鬼,被驱魔的奴隶在获得圣女原谅之前是不能得到水和食物的。而他因为死死拉着母亲不放,也在挨了鞭子之后被一同丢了进去。
漆黑像是有实质的,冰冷地淹没他。
他对地牢并不陌生,可过去被关进去时他从未如此害怕。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样被祖先诱惑的,他没有听到看到任何不该有的东西,他明明没有冒出任何对圣女不敬的念头。
他只是想给妈妈挡几鞭子而已。
……不过这也是在违抗主人了。
主人是为了让她求得圣女陛下的原谅才这样做的。
但是时至今日想明白这一点对他而言也已经毫无意义,他已经犯了圣女绝不会宽恕的罪。他一次又一次回想当时究竟有没有什么声音在诱惑他,可回忆起来的只有发现牢门没有锁好时自己那几乎要击穿胸膛的心跳。
他不想死。
他不想被活剥,不想被拆分成一块块摆在祭台上的东西。
在那一刻他没有想起这是为了主人的胜利,没有想到当祭品可以让他在圣女的账簿上记上一功。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自己的声音在叫嚣。
“快跑!”
他不知道这是否就是温西卡的蛊惑。
“趁着没人发现快跑啊!一会隔壁的要是醒了,你就跑不掉了!能用来祭神的女/奴隶已经用光了,他们下一个就会把你拖出去的!快跑!快跑啊!”
他只记得自己听从了这个声音,小心翼翼地拖着自己的伤腿站起身,蹑手蹑脚地挪到门边。
吱呀。
那声音像是一道惊雷劈在了他身上,可他僵住许久也没有人来将他捉出去。
“就是现在,跑啊!”
被中间不是铁链而是短棍的脚镣锁住的伤腿几乎抬不起来,他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一手撑着墙——或者抓着路过牢房的木栅栏,在黑暗中跋涉。他无数次想要趴下去,伤痕累累的背几乎无法支撑他直立行走。
可他不能确定自己趴下去之后是否还能提起前进的力气。
脚边的土块和石子在这一刻都变成他感官中无法越过的高山,可他终究还是没有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死去。他不知道自己一瘸一拐地在地牢里走了多久,只知道当他爬出那个比狗洞都要小一圈的通气口时,外面的天也是黑的。
乌云遮蔽了月光,清新的空气让他感到眩晕。
他逃跑了。
一开始的逃亡连方向也没有,他只是本能地往人迹罕至的地方钻。可不久后就入了冬,山岭里再难刨出什么能用以果腹的东西,他身上单薄的衣服更不足以抵挡帝国北境的寒风。他本以为自己会死掉——冻死饿死或者因为讨食而被捉住。
可他还是活了下来。
他裹着从路倒身上剥下来的破烂棉衣,装成逃荒的农民,缩着脖子一步一步地,向着更暖和些的南方挪。他脚踝上的铁圈还在,可中间连接着的木棍已经被他砸断,宽大的棉裤裤脚,很好地遮盖住了他罪恶又卑贱的身份。
有人给他一口残羹剩饭,他就多苟延残喘一天。
没有的话,或许也死不了那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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