眩晕。
眼前的一切都在阴翳的天光下显得发灰,雪从天上密密坠落,将他的视野遮得灰蒙。
他看不到多远的地方,一团团鹅毛大雪之间似乎被细碎的雪——又或者是雾之类的东西填满。山林里的一切在浓重的云层之下似乎只剩下黑白灰,而如果此时他抬头看一眼那被干枯似的树枝分割开的天空,会发现那些云块也是一样的灰蒙。天空仿佛被涂上了一层灰尘与泥巴搅合出来的污水,灰黄的云块和它们的缝隙间露出来的天空一样浑浊而沉重。
不过他显然没有多余的力气用来抬起头颅,饥饿甚至已经无法让他的腹腔感觉到明显的不适。寒风裹挟着雪片灌进他那脏乱头发下的脖颈,还未结痂的伤口在层层叠叠的旧伤痕之上对他的大脑叫嚣着迟钝的疼痛。
他打了个寒颤,这让本就眩晕的他愈发感到自己的脑袋里装着的像是一团浆糊,险些直接扑在地上。颤抖着树枝似的手,他抓紧了自己手里那根木棍,勉强稳住自己的身形之后紧了紧自己身上的棉服。
破了大洞的棉服在呼啸的寒风里飘着脏污的棉絮,他知道自己不能再从里面掏棉花来填肚子了。
山林里远远传来似乎是狼嚎的声音,与北风一同灌入他的耳朵。那声音因为距离与寒风变得不太真切,却让他很真切地感到了腿软。本就不断颤抖着的双腿在那遥远的狼嚎中软弱得像是一对耳朵,支撑不住他自己的体重。
他茫然地——极端的恐惧与饥饿寒冷已经让他彻底没办法做出除了茫然以外的任何表情——茫然地转了转自己僵硬的脖颈,迟钝的动作和思绪几乎像是在等待着野兽出现并杀死自己。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走出这片山岭,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命能走出去。他想要快些逃离狼群的领地,可双腿已经被冻得不听他的话了。
支着木棍,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艰难跋涉着,他想要向圣女祈求不要让狼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可这样的念头刚刚冒出来,他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他捂着自己的嘴,可母亲临死前的目光不断在脑海中变得比前一刻更清晰。
不,那不是临死前的目光。
那是她被带走之前的目光。
在地牢不见天日的黑暗里,他听不到母亲的惨叫,也闻不到她的皮被剥下来时候散发出的血腥味。可他的眼睛适应了那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可他还能看清母亲被拖走之前那不断颤抖着流下泪水的眼睛。
深蓝绿色的眼睛。
和他们的祖先,和那曾经将半个帝国践踏于铁蹄之下的恶魔首领温西卡,一样的眼睛。
母亲是因为受了祖先的蛊惑而被鞭打后关进地牢的,她本快要撑过去了——那代表圣女原谅了这个被恶魔诱惑而反抗主人的可怜奴隶。可主人们在前线战事吃紧,不得已,让人将这个已经生过几个小奴隶的三等农奴从地牢里扯了出来。
恶魔首领的后代是给圣女最好的祭品,连吸血鬼的头颅也比不上他们更能让圣女感到欢心。
他还记得那天带人来挑选祭品的神使大人和主人家的一位少爷一起站在地牢甬道的尽头,少爷本想支使管事的奴隶挑一个还未长成的小女/奴隶好省下成了年的来干活。管事却告诉他,温西卡的崽子里,没长成的只剩下一个男孩了。
女孩呢?女孩上个星期就被挑走送给吸血鬼争取喘息的时间了。
吸血鬼这种东西一向是荤素不忌的,即使是最下等肮脏的奴隶他们照样下得去嘴,更何况像温西卡后代这样皮肤发黄的在他们那从来都是畅销货。与他一母同胞的姐姐莎瑞雅正是因此被拉走的,而他的母亲就是在那时候发了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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