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星缇纱很难仔细回想起那些时日的细节,或许那日复一日的无能为力太过趋同,以至于她的大脑难以将它们区分开来。她说不清自己是从哪一天起逃入书海当中的,她只记得自己抱着那一本本比首饰盒更厚重的医书,破败的内心似乎可笑地寄希望于从中找到融会贯通用以医治这病入膏肓帝国的方法,一次次对自己说看看书调整自己而后再想办法反击。
或许是生命逃避痛苦的本能吧,在这风雨飘摇之中的帝姬竟然以从未有过的毅力与钻研精神,就这样嚼透了一本又一本当年圣女留下的医学典籍。
奈塔沙山及路特河一线以南的领土气候温和,即使下了在此地多年未见的雪,也仍然暖和过北方——那已经被遥遥甩在身后的,星缇纱的家乡。
看着行宫庭院里早早萌发的又一年新绿,星缇纱只觉得恍如隔世。有那么一些瞬间,她几乎要忘记自己为什么身在此地。
所以纸上谈医的帝姬终究是没有能力救一把正不断被凌迟的帝国,在不知第多少次向南启程后的、刚刚抵达又一个目的地的她的二十岁生日,火光和厮杀声叫醒了梦中的星缇纱。
她茫然地从床上爬起来掀起床帘,只看见行宫庭院火光冲天。行宫外遥远的喊杀声与刀刃碰撞的声音让她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那个纠缠她数百个夜晚的噩梦当中。
莉娃端着烛台抓着裙摆慌张地推开门冲进星缇纱的寝殿,跳动的烛光将她慌乱的脸覆上橘红的颜色。她几乎顾不得什么礼仪要把星缇纱直接拉起来,她说殿下快走,城里乱了。
乱了。
什么叫乱了?
那一天星缇纱终于知道自己之前在都城见识过的根本称不上混乱,甚至曾经她仓皇逃跑时所见到的也不过如此——那一天她在血族真正开始屠城前早已经逃走!而这一个夜晚,当她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被侍女们匆忙换上下等女奴的麻布衣服戴上兜帽,捂着嘴穿过一条条正在燃烧正在流血的街巷的时候,她看着老人的头颅被砍下挑在刀上,看着孕妇被踩在地上剖开肚子,看着男人被用自己妻子的肠子捆在马后活生生在地上拖拽致死,看着青年姑娘尖叫着被划烂剥去身上灰棕色的粗布衣服抓着头发拖走……星缇纱在无数次午夜梦回时流着泪忏悔过,可此刻当战火再一次烧到她的眼前,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仍然根本没有应战的能力和勇气,她只能跑,只能被什么就这样推搡着木然地逃跑。
四处都是吸血鬼和那些该死的血仆军,他们狞笑着,他们践踏着一切!在亲眼目睹自己身边的最后一个卫兵——艾德尼拉亲卫队长殉职后不过几分钟,星缇纱的兜帽又一次被喷溅的液体湿透。滑腻温热的东西浸透粗布将她的头发黏在她的皮肤上:头皮、脖颈、脸颊!死去子民的温度不断向下流淌蔓延,很快就已经抵达她的胸膛。
温热在五月的夜风中逐渐变冷,这触感让星缇纱只觉得有谁在拷问她的良心。可她什么也没有,什么也做不了。
“殿下,前面……前面过不去了……”莉娃喘着气,裹住口鼻的粗布围脖下她的气息在剧烈地颤抖着,慌乱的眼泪不断流淌下来,折射着满城血红的火光。前方赫然是倒塌的屋子——或者别的什么东西总之它现在正在燃烧!
“殿下,怎么办殿下……”
“帝……”
侍女们带着啜泣的气声被星缇纱一把捂了回去——确切地说她是一把捂住了最近且刚刚开口的莉娃。马蹄声由远及近传进星缇纱的耳朵,魔女敏锐的感官让她比自己的奴隶们先一步意识到了危险的靠近。
“躲……躲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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