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2-1)

（四十九）

水声，扫帚摩擦地面发出的“哗啦”声，脚步声，还有大奔和窦冲斗着嘴从走廊里跑过去的笑声。

“哎呦神医！您那房间也忒脏了，不是我说，真跟后院马厩没啥区别！”

“你得了吧！背着莎丽又藏好酒了吧？我进你屋都闻到了！”

草木的芳香，井水渗入干燥的地面升腾起的凉意，院子里昏昏欲睡的蝉鸣，已经是傍晚了，空气里弥漫着从厨房隐约飘来的饭菜香味。

“你们两个不干活都给我让开啊！成天不干点好事！”莎丽的声音，紧接着段青说：“是啊，我看他俩那那样，不知道回屋里藏什么宝贝去了！”

“嗯？大奔，从实招来！”

“哈哈！”

“段青，你给我等着！哎呦姑奶奶我哪敢啊！”

洛虹仔细听着，他们每个人的声音自己都了然于心，这几天养伤无趣，顺便把每个人走路的脚步声都分辨了清楚，即使是自认为轻功极高的段青也逃不过他的耳朵。他此刻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树下的石椅上听马儿吃草，喘气声粗的是他的流火，轻一点的是素蓝的踏雪。伸手放在唇边打了个呼哨，流火踏着轻巧的步子走过来，踏雪紧跟着它的步伐，两匹马儿紧挨着洛虹站着，洛虹拍拍他们的脑袋笑笑：“不知道你们长胖了没有？”

回答他的是马儿温柔的低鸣，他抚摸着马儿修长的鬃毛，听到有熟悉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走，吃饭去吧洛虹。”大奔站在洛虹身后，沾了一身的水渍。

“咳…咳…你们在玩什么？我听了都是水声。”洛虹笑笑，回头看大奔说话的位置，无神的眼睛里也带着轻松的神色。

“你赶紧坐下歇歇。”大奔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就扶着洛虹重新坐下，“等会素蓝又要怪我没把你看好。我们是看今天天气好，就把屋子里里外外用水刷了一遍也凉快，你不知道窦冲房间乱的，哈哈都没处下脚。”

“是吗？那他真够邋遢的。”洛虹重新坐下，听着大奔的话却心不在焉，身上的伤势虽然在窦冲的的细心治疗下一天天好转，可是失明的日子每天都让他感觉度日如年。不管是去哪里都要大奔不远不近地跟着，行动不方便以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跟着迟钝起来，常常会忘记很多事，每天都要要努力很久才能让自己心里的惶恐和烦躁消退，没办法思考也不能思考，只要一想静下心来仔细把事情梳理一遍，黑小虎的脸就总是从脑海里浮现。白珏，朱无戒，这些人如果在以前他根本不会放在心上，然而现在失明以后他真的会担心，如果哪一天自己又被他们抓住，死了也罢，最怕的就是其他六侠为此受伤奔命。

“洛虹，大奔，我们去吃饭吧。”莎丽笑着从走廊那边喊道，段青和窦冲两人似乎在为“到底谁的房间最乱”这个问题喋喋不休。

洛虹应了一声道：“走吧。”大奔把两匹马儿拴好，走过来扶着洛虹穿过走廊去北厢房，冲洗过的房间都散发出凉爽温和的气息，晚风中令人平静。

回想以前每天的黄昏日落，虽然在当时看来平淡无奇令人乏味，可是现如今眼前只有模糊的明暗无数的重影，那些清晰地观看所有身边人事发展的过去都遥远的根本无法触碰。太远了，远到好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想他洛虹这么多年来仗剑走马快意恩仇在江湖上留下多少佳话传奇，那些他厌恶的，喜欢的，遗忘的，痛苦的，在几次经历了生死关头的抉择早就如同眼前这片茫然黑暗，没有了具体的形象。他现在多么想用自己曾经的武功声名换现在一片明亮的视野，能自由地行动？

没有，什么都没有罢了。

“洛虹，你等一下，莎丽刚让我拿东西我忘了。”大奔挠挠头不好意思道。

“没事，我等你。”洛虹点点头，独自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听大奔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也许因为走廊两边是竹林的原因，风吹过沙沙的碎响掩盖了所有多余的人声。洛虹等了好久也不听大奔回来的声音，他一个人什么也看不清楚，明明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走廊此刻也变得陌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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